令贵妃受封的旨意下来后,皇后给气病了。
在床上趴了两天后,皇后披挂起她耀眼尊贵的武装,双手互握,面色阴沉地站在翊坤宫前,看着永寿宫的方向运气。
任何地方,跟红顶白这种事都是少不了的,所谓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这在宫里自然更不是新鲜事。
看着她手底下的大小女人们打扮的花枝招展,捧着礼物,带着贴身嬷嬷或是侍女娉娉婷婷地往永寿宫去,皇后的脑海中就涌现出令贵妃那张带着笑容的脸,她也就更是恨得想要抓花那张脸。
“得意就猖狂的小人!”一句骂尽所有的人,皇后转身回了她的宫里。宋嬷嬷跟在她的身后,满面焦灼。
宋嬷嬷别的不怕,她就怕皇后再发疯。这两天翊坤宫里摔碎的瓷器都是成堆的,可是这对自己奢侈却喜欢他人俭朴的乾隆来说,这事大大不好啊!
皇后苦巴巴地憋了两天后,在五台山修佛的皇太后回宫了!
说起来皇太后钮钴禄氏与皇后乌拉那拉氏还是亲戚呢,皇后受了委屈,她不找一肩挑两家的太后还能找谁?
“老佛爷,臣妾这心里实在是堵得慌啊!”问完了安好后,皇后眼圈泛红地站在太后面前诉苦。
“臣妾并不是嫉妒谁,可这令妃封贵妃之事,臣妾还是觉得不大妥当。”
去年她就因为皇上想封令妃的事反对过,那时太后也还在宫里,所以她的支持是不弱的,没看后来令妃虽然生了九公主也就那么淡淡地过去了吗?可没曾想,皇上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终究还是办成了,还是趁着太后在五台山修佛的时机!
这算不算是先斩后奏?
反正皇后觉得这是皇上和令妃的阴谋算计,她不爽。
太后手里捧着白瓷盖碗,慢慢吹着上面的茶叶沫儿,半晌才撩起沉重的眼皮瞅了满脸不豫的皇后一眼。
“皇帝这次的事做的虽然不怎么好,哀家也生他的气。可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这旨意都已经发了,叫哀家还怎么改?皇后啊,不过就是个贵妃的位置,看在永寿宫里的那位是这么多年的老人了,你就不要再计较了。”
“老佛爷,并非臣妾要计较,实在是这事做得过了。臣妾还记得那年您就说过此事暂缓的话,如今却趁着您不在宫里做了这事,臣妾心里说什么也不痛快。”
“哀家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刚才也说了是暂缓,当初说的只是暂缓可不是不许啊,这个你得分的清楚。”这个皇后怎么就不懂什么叫君子一诺呢?君子尚且千金一诺,何况是皇帝?那是金口玉言,还怎么改?
皇后不死心:“只是晋封贵妃也还罢了,臣妾只怕贵妃给了,那皇贵妃还会远吗?老佛爷,臣妾为十二阿哥担忧。”
“她敢!”“咯”地一声,太后将手中的茶碗盖子重重盖上,冷着眉说。“立嫡立长是祖训,除非嫡长不成气候才会立贤。哀家还在这里呢,看谁敢随便更改!”
看着皇太后一脸的严正模样,皇后在心里撇嘴:说的好听,皇上他真这么做了,你也不过就是发发脾气,闹下绝食的把戏而已。最终还不是妥协了?要是真相信了你的话,本宫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呢!
也正是因为皇后明白这个,她才越加恐慌。虽说多贵人就如同第二个令妃,但是前者毕竟还没有孕育子嗣,而令妃可是有个十四阿哥永璐在的。皇上本就偏心他们母子,再加上令妃又是个老奸巨猾的人,这万一皇上真被他们母子哄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十二阿哥本就是不讨皇上欢心的,她也知道儿子是受了自己的牵连,她也想向皇上服软,可是每次看见令妃,看见那些娇柔婀娜的女人们,她的心就痛的像针在扎,满腹的酸苦就跟发酵一样咕嘟咕嘟地往外冒酸气,然后就是跟皇上硬顶。多少年了,一直如此。
无论是为儿子,还是为自己,皇后都无法坐视令妃越来越强大,而且皇太后年纪大了,她得抓紧时机巩固自己的地位权力,把任何威胁到他们母子的人都消灭干净才好。
“老佛爷,不是臣妾多心,实在是永寿宫的那位荣宠太高了。您看整个宫里有谁比得上她的?要说资格,舒妃何尝不是老人,皇上怎么就单单对她这样?臣妾为这大清江山忧心呐。”
皇太后垂了眼皮,慢慢捻着手里的佛珠不吭声。
她也是从后宫的算计倾轧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皇后的心思她岂会不懂?只是年纪大了,精力不够,半辈子的勾心斗角她也真是累了。本以为抬举了自己的外甥女坐了中宫位置,她会轻松很多,不曾想这个外甥女的心胸实在不行,举止更是小家子气,屡屡惹出事来让她帮着擦屁股,实在是不懂人心,让人厌烦的很。
皇太后歇了劲,对皇后的态度也就明显的懒怠了,皇后又是个急躁性子,言语之下能有什么好的?终于是把太后惹怒了!最后不但没得到明白的支持,还被教训了一顿。
“……虽说我大清是关外来的,这身为女子,多向汉人学习三从四德还是必要的。皇后你是一国之母,更当为天下女子做表率……”
皇后失了太后的心,被训得满脸通红,满腹委屈地来,又满腹委屈地走了。
慈宁宫并不是铁板一块,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永寿宫里,令妃听了只是微笑,在心里却为皇后的行为叹气——如此痴愚不懂人心的心性,她真是为这位那拉皇后的前途担心啊!
转过神来,令妃吩咐下面的人把库房里的好布料捡出一块来,吩咐人给新晋封的豫嫔送去,自然庆妃颖妃那里也没有落下。
“娘娘,这个豫嫔晋升的也太快了,娘娘您怎么还送她衣料啊?照奴婢的想法,咱们还得多小心她才是。”李嬷嬷看着放在炕上五彩光华灿烂的织锦,心里很是不满地说。
“为何要小心她?就为了她升的快吗?”令妃雍容华贵地轻笑着。
李嬷嬷愣呵呵地看着自己的主子笑的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转着念头,嘴里却说道:“那么多的人,比她好的更是不少,比如伊贵人就不比她差,凭什么就她得了好处?要说这女人没有心机,奴婢是怎么也不信的。”
“呵……”令妃拿了帕子掩去嘴角边的茶水渍,淡笑道:“她好不好自然有皇上皇后,咱们是犯不着去操心的。都是皇上的女人,爱哪个不爱哪个,自然由着皇上高兴,哪里用得着本宫去多事。”
令妃的话说的模糊,李嬷嬷也并不是真的想要自己主子去对付豫嫔,她只是个奴才,没想到也就罢了,既然想到了就一定要提醒主子,至于怎么做她没有权力。
抱起礼品,李嬷嬷带着人亲自往三个后宫女子处去送贺礼。
人最怕的就是比较。相对于皇后的气怒攻心导致好几天面色阴沉,言语带刺的模样,令妃对受封的三个女人一视同仁的反应赢得了后宫一片赞扬声,当然,除了皇后。
皇后那拉氏气的跳脚,更被满面春风前来请安的某几个人刺得眼睛疼,一怒之[m.kanbaapp.com]下,索性拒了诸人的早安礼,对外称病,眼不见心不烦!自然,她的这一举动又是引得许多人背地窃笑,乾隆更是不喜,就连皇太后也心生不满。
“皇后这个举动可真是笨了,这不是给自己的对手拉好感值,把皇上太后他们的心都往对方身边推吗?”梅落懒洋洋地靠在炕上,背后倚着个玉色的干花抱枕,手里抱着小兔子“奇怪”向琪琪格等人说。
“她一直都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皇上这次的事把她都快气疯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个。”琪琪格剥着干龙眼,不屑地冷嗤了一声。
皇后也不过就是个纸老虎,看着凶猛,对她们这些地位低的也狠,可是在心智上跟令妃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梅落咯咯一笑,忽而叹息一声:“其实她也真是个可怜人。一个女人,谁不希望自己能受到丈夫的全部疼爱,谁愿意把自己的丈夫给别人分享?可是她坐在高高的皇后位置上,一举一动都被世人盯着,看着风光无限,实际高处不胜寒。”
大约是梅落的语气带着些落寞,琪琪格停了手上的活,微微歪着头想刚才的话。她也是女人,自然也是像梅落刚才说的那样,希望自己的丈夫能是个让自己一生依靠着互相取暖的良人。可是皇上他,是那个良人吗?
琪琪格摇摇头,将泛上眼眶里的酸涩隐忍下去,涩涩地笑道:“你啊,就是爱瞎操心。这会子替她可怜,同情她,那时候被她欺负的事你全忘了不成?善良虽是好事,但你也别忘了,咱们是在哪里生活?这宫里可是不需要善良的。”
“我只是因为自己也是个女人一时感慨罢了,岂有不知人心这个东西在这宫里的真实面孔?说句不怕杀头的话,别人看这皇宫是人间第一富贵地,世上繁华乡,可在我眼里,实在就是个苍蝇竟血的肮脏所在。别人再眼红,我也是只想离开的。”
琪琪格不意梅落说出这番大不敬的话,虽然早知道好友的心性,也是一时吓愣住了。
锦心却吓的要命。她一直觉得梅落的思想行为跟这个社会有些格格不入。那些新鲜的词语,对事对人的看法,在在都与旁人不同。
看着梅落那娇俏的瓜子脸、那如月的远山眉、那深如幽潭的眸子、那如烟如雾般梦幻的眼神,再想想她那奇特的言行,看透人心的智慧和有别于人的处事风格,组合起来就犹如冷梅傲霜般的心性,处处都让人吃惊。
小主,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锦心在心里暗自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