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万分纠结,这时和贵人却上前携了她的手,示意梅落跟自己同坐。
这个可以有吗?梅落拿眼睛直溜乾隆。
“去吧!”乾隆摆摆手,随即起驾。
有车坐谁愿意走路?又不是傻了!
梅落忙不迭地随着和贵人上了辇车,只是委屈了锦心。梅落想了想,问锦心要不然还是回去,不用跟着她身边伺候了。锦心却坚决不肯,梅落想起她也是带着点功夫在身的,这点路大约还难不了她,再说她也确实怕跟着乾隆这条色龙会出什么意外,便没拦着。
回子营在西长安门外,长安街路南边,是乾隆为了和贵人的家族部落特意建立的。
乾隆二十四年冬,和贵人的叔叔额色尹和她的哥哥图尔都因为平叛大小和卓木有功,于是乾隆下旨令他们进京。
额色尹和图尔都等人自然有地方安置,但是随着来的一帮子族人以及侍从工匠们却无处安置。人家千里迢迢而来,总不好因为没地方住就随便打发了吧?乾隆可是个要面子的人,左思右想后干脆拨了块地给这些前来依靠的人建造了一座带着回族风情的住所。
因为和贵人的父亲阿里和卓部落信奉的是伊斯兰教,乾隆下令建造了一座融合了维族和汉族风格的礼拜堂,以供维族人祈祷使用。并且乾隆还打算要建造第二批工程,准备再建一座清真寺。
辇车辘辘,乾隆带着和贵人和梅落两个径自去了回子营,梅落一路上闻着和贵人身上的幽香一边想着后世关于这位美丽女子的各种传说。眼光一闪间,忽然瞅见对方那雪白手腕上的一支红色珠串!
这是红麝串啊!梅落心惊不已。
麝香,雄麝身上提炼出来的名贵香料,此物有催情作用,若是孕妇闻着其味更容易流产。即便不是孕妇,一般未孕女子也不敢过多佩戴,皆因时间久了能致不孕。除此而外,麝香还有减肥轻身的功效。
莫非和贵人因为擅长舞蹈,需要跟汉代的赵飞燕一样保持体型优美,所以才带着这个么?梅落眼光落在那截藕节般的莹润腕上陷入沉思。
接到乾隆来的消息,额色尹带着自己的儿子迎了出来,先是用维族礼仪见驾,接着又用大臣朝见皇帝的规格三跪九叩,乾隆忙伸手扶他起来,然后宾主落座。
梅落不懂他们说的话,便坐在一旁欣赏维族美丽少女的风情舞蹈,就着席上的孜然烤肉大快朵颐。
大约是到了自己的族群里,和贵人一向水波不兴的脸上泛起了容光,眼眸顾盼生辉,灵动起来。乾隆扭脸看见了面上也露出了笑容,对跟随来的李玉吩咐了一声,把赏赐的东西流水般呈上。
额色尹带头跪谢皇上隆恩,一边叫人端了维族特色食物,一边吩咐组织少年男女给皇上献舞。
“伊帕尔罕,”乾隆叫着和贵人的名字:“这是御膳房为你特制的奶酥油野鸭子和酒炖羊肉,你尝尝看。”乾隆用维语对和贵人道。
和贵人立即站起身来,将右手按向左心口上方,对着乾隆施了维族礼谢恩,等乾隆示意她坐下这才顺从地落座。旁边的维族侍女拿了银刀给她割下鸭脯肉放在精致碟子里,她又端着恭敬地呈给乾隆。
他们在那边客气个没完,梅落只看的想翻白眼。
吃个饭么,至于这样子推来让去的?她可是被那香气馋的快流口水了!
好在乾隆很快就跟额色尹交谈起国家大事来,梅落这才在和贵人的微笑示意下对着御膳房特制的奶酥油野鸭子下嘴。
身旁一个圆脸的维族少女用半生不熟的汉语结结巴巴地对梅落劝食,梅落很喜欢这个动不动就会脸红的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看人不注意,梅落悄悄握住她的手问。
“奴……奴婢叫……阿娜尔罕,是从家乡跟随来服侍帕丽黛的下女。”
“阿娜尔罕是什么意思?还有帕丽黛说的是我们和贵人吗?”
阿娜尔罕点点头,见梅落温和可亲便放松了神经,向梅落生涩地解释:“阿娜尔罕就是石榴。帕丽黛是仙女,伊帕尔罕就是帕丽黛,是仙女。”
“哦,原来如此。”梅落点头,看着坐在乾隆身旁欣赏舞蹈的和贵人对阿娜尔罕道:“你们的伊帕尔罕果然是天上的仙女,莫说皇上,就是我看了也心动呢!”
阿娜尔罕咬着唇迟疑了下,抬眼看周围的人都没注意这边,便低着声音道:“以真神阿拉的名义起誓,你……你也喜欢我们帕丽黛吗?”
吔?这是什么意思?梅落不解地看着阿娜尔罕眨眼。
“我自然是真心喜欢了。有什么不对吗?”
阿娜尔罕抿了抿嘴唇,看着梅落半晌,才道:“您……您起誓了,我相信您。阿娜尔罕请求您,在宫里多多照顾我们的帕丽黛好吗?”
梅落挠头。阿娜尔罕这不是在开玩笑吗?和贵人在宫里可比她尊贵多了,哪用得着她来照顾?不求着和贵人来照顾她就不错了!
“这个……呵呵,阿娜尔罕你听我说啊,我只是宫里一个小常在,小小的,你懂吗?就是比你们的帕丽黛地位还要小的一个位置,我很愿意照顾帕丽黛,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啊!”梅落伸着小指甲比给阿娜尔罕看,说明她的渺小位卑。
“不是的。”阿娜尔罕却十分固执。
“帕丽黛在宫里很孤独寂寞,她常常在宝月楼上哭泣,回到这里却总是高高兴兴的,生怕族人们难过。阿娜尔罕知道的,帕丽黛想念家乡,想念吐鲁番的葡萄,想念马奶酒油酥茶哈密瓜,想念那里的骏马和朋友们。可是她为了我们奉献了自己,成了大清皇帝的女人,再也回不去了。阿娜尔罕希望您能在宫里跟她作伴,让她开心。而且……而且阿娜尔罕还听说皇宫很深,你们的大清皇后也很凶,还有个老佛爷,她们会不会对帕丽黛不好啊?”
梅落听她结结巴巴地说完,心里明白了。感情这个维族女子是担心和贵人在宫里人生地不熟会招人暗算,这是来拉帮手的啊!
梅落瞄了眼和贵人那张圆润的脸庞,在心中暗忖:想不到和贵人在她的族群里如此受拥戴呢!只是这个美貌女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进的宫呢?看现在的情形,不像是被兆惠将军硬掳劫过来的,可是要说她是心甘情愿却又不像。
宾主尽欢而散,乾隆带着和贵人起驾回宫。梅落留神细细观察和贵人,只见她从乾隆说回宫的那一刻开始,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眼中满溢着不舍,但依旧毫不迟疑地跟着上了辇车,连头也没回一下。
回到宫里,乾隆也没留梅落,自己带着人先往慈宁宫去见皇太后去了。
梅落也不管和贵人听不听得懂话,礼貌地对她道谢。和贵人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不语。阿娜尔罕在旁边担负着解释的责任,对梅落说着客气话,邀她有空来宝月楼坐坐。
梅落自是懂得这个维族侍女的心思,见和贵人脸色平和便知道阿娜尔罕的话即是她的意思,便也笑着答应。忽一眼看见她腕上的红麝串,心中动了一动,想着是不是该提醒一下。
“阿娜尔罕,你们主子手腕上的珠串很漂亮啊!我瞧着像是麝香串呢!这颜色跟和贵人的肤色很衬。”
点到即止,梅落笑着福了一礼转身走了。
“帕丽黛,她是什么意思啊?”阿娜尔罕不解地问和贵人。
和贵人抬起手腕看向那串红艳艳的麝香串子,眼底掠过一丝淡泊浅笑:“没事。她只是关心我。”
***
“你今儿可是乐呵了,竟然还跑到宫外边去高兴了!”琪琪格半道上拦截了梅落,拖着她的手往咸福宫里去。
“可不是。我也没想到皇上竟然听了和贵人的话带我去,更没想到皇上会愿意。”梅落往榻上一扑,舒坦地呻吟了一声道:“你不知道,我今儿可是吃了好东西了,都快撑死我了!”
说着,便把在回子营吃的奶酥油野鸭子,孜然烤肉等一一说给琪琪格听,惹得琪琪格恨不能掐死她。
“瞧你那小样儿,你就得瑟吧!”琪琪格端了茶递给梅落,噘嘴道:“你倒是高兴了,可不知这宫里差点没翻了天。”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梅落翻身爬起,接过茶碗轻啜一口茶水后急忙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琪琪格甩她一个白眼,却故意停住了不往下说。
“你又卖关子!”梅落急吼吼地:“这么大热天,你有话不干脆说还要奈何人,还想不想让人活啊?我跟你说,你且老实说了,有你的好处。若是再这么刁难我,我可就拔腿走了不理你,让你自己闷着去!”
“好啦好啦,算我怕了你!真真是不知道我哪辈子欠了你的,就被你压的死死的。”琪琪格翘着嘴巴叨咕,一边把宫里发生的事情给她详细说了遍。
“……原是皇后看着皇上带和贵人出宫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偏巧,你又跟了去,她怎么受得了?虽说上次你并未承恩,可是毕竟是进了皇上的眼,算是在皇上那里排了号的人了。你想想,一个和贵人就让她气闷的,现在又加上你这个‘新宠’,她能高兴的起来?再加上宫里那些好久没得恩泽的妃嫔,一听这个事都赶着往翊坤宫里跑,跟皇后说你的闲话呢!”
“这可是奇怪了!宫里那么多人,我又算哪根葱?也值得她们说的?再说了,我这是跟着和贵人沾光罢了,她们怎么也不打听清楚就闲话,也不嫌浪费唾沫!”梅落气哼哼地灌了口茶,嘟囔道:“这么热的天,她们也不嫌累!”
“噗!”琪琪格掩嘴喷笑:“你难道不知道这宫里最是是非多的地方吗?谁叫你是‘新宠’呢!”
梅落咬牙:新宠?去他大爷的新宠,姐我可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