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有琴声传来,有人唱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如痴如狂。
将琴代语兮,聊诉衷肠。奈何不得兮,使我沦亡……
众人不由竖了耳朵细听,青蜓早已经飞身朝那歌声处去了。
这里晚亭暗想当日听她一曲《凤求凰》的只有那么几个人,这人又是在这么近的地方,这人,只怕呼之欲出了。只是她想不明白,这人这时唱这个,他想干嘛呢?
眨眼间,青蜓回来了,伏在晚亭耳边低声道:“是萧公子。”晚亭挑挑眉,命青竹去取了琴来,坐下也抚琴一曲,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这边琴声一起,青蜂等人留神细听,果然那边的歌声都停了,似乎能感觉到萧长风正竖耳静听。
晚亭手挥琴弦,接着唱这首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晚亭把“不应有恨”到“千里共婵娟”这最后的几句反复唱了几遍才停了手,那边寂然半晌,才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最终无声。
晚亭微笑了笑,吩咐收了琴,自去安歇了。
第二天晚上青蜂跟青蛾来报告说,青莲并无异常,晚亭点头,只叫她们留意一下便放下这件事了。
接下来两天都风平浪静,也没有听到什么事情发生,晚亭放了心。这天刚起来,青蜂来说武昌伯夫人来拜访。晚亭一听就知道蜜香的事暴露了,但她并不放在心上。这杜若既然敢来,就要做好被她“欺负”的心理准备。
“走,我们去欢迎人家大驾光临。”晚亭豪迈地一甩袖子,带着自己的娘子军,脚步落地有声地出发,青竹看的直笑:“姑娘这哪里是去见客人,竟是去打仗了!”晚亭瞟她一眼:“这你就不懂了,今儿这还真是打仗呢!”
还没走到客厅就远远看见杜若不安的身影,晚亭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杜若一会儿。
杜若明显的憔悴了,也消瘦了。尽管有脂粉的妆点,还是掩不住一丝疲惫心酸从她的眼角处渗透出来,相比怀孕的蜜香,杜若整个人的面貌精神都糟透了。这就是爱和不爱的区别啊!
“这场仗,我们已经赢了!”晚亭淡淡地对青蜂她们说。
“你们姑娘真是好大的架子,本夫人来了这么久她竟然还没出现!”杜若气哼哼地看着伺候茶水的丫头婆子们,吊起了眉梢:“虽然是被封了个县主的位子,那也是皇家的恩典,又不是真的皇家人,这么高傲,也不怕摔下来疼得慌!”
青蜂等人听见她诋毁晚亭,都忍耐不住要上去说话,却听那侍候茶水的婆子笑回杜若道:“夫人说的这话我们奴婢不懂。我们只知道,润王爷每常来了,姑娘都是这样子的,润王爷还说姑娘要注意皇家风范,不要一听到有什么人来就急巴巴地赶过来,那才是对不起皇上的恩典呢。今儿听夫人这么说,奴婢糊涂了,莫非润王爷教导的不对?”一番话把杜若顶的面皮紫胀,那婆子还招呼着:“夫人喝茶,润润嗓子。”
青蜂掩嘴笑:“这个婆子倒厉害。”晚亭抿嘴一笑,这才施施然地走了过去。
那客厅里伺候的下人都是有眼力见的,往常又都看过润王爷等人来往,早知道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这时见晚亭过来,立即弯腰行礼,一边还大声道:“奴婢请县主安。”晚亭挥了挥帕子,道了声“免”,径自去了上座坐下,青蜂等人也麻利地在一旁递茶递水的,一幅恭谨的样子。杜若早被丫头仆妇的那声“县主”给叫的无力了!
给晚亭请安,她是一万个不愿意,可是人家一上来啥都没说,就直呼“县主”,你叫她怎么办?她可以不对晚亭行礼,却不能对敏县主失礼。挣扎了半天,只得硬着头皮对晚亭行了朝廷礼仪,暗地里险些把银牙咬碎。
晚亭见她能做到这步,倒也微微惊讶了一下,她还以为这杜若会装作没听见或是跟她直接硬碰呢!看来骄傲惯了的杜若也明白她并不是月亮,不是所有人都会仰望。
“不知夫人来找我何事?”看着她渐渐消下去的气势,晚亭开口问。
杜若面色有些灰败,来时蕴了满腔的质问都被消磨的差不多了。面对晚亭的问话,打起精神道:“妾身是来问问……是听说妾身的丫头被县主你收留了,想向县主讨个情,让她跟我回去。”杜若颠三倒四地向晚亭说明自己的来意,连她自己都诧异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说完那番话,自己也觉的羞愧,便低了头听晚亭的回答。
“夫人指的是谁?我并没收留你的什么丫头,夫人莫非是听错了?你也瞧见了,我身边的这几个,还收你的丫头做什么?”杜若,你想含糊其辞,我就依着你,跟你含糊好了。
杜若拿帕子掩了嘴角的手抖了几下,干咳一声:“县主说笑了。妾身指的是蜜香……”
晚亭不等她说完,就问一旁的青蜂:“蜜香?就是上次那个人吗?那是怎么回事?”青蜂道:“那个是武昌伯带来的妾室,不是丫头。”
“既然不是丫头,那就没有什么事了。我还有事,夫人请。”晚亭端茶,下面的婆子机灵地喊了声“送客”,杜若昏头昏脑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到了门口被风一吹忽然清醒了,倏地回头:“妾身忘了,那蜜香是个孕妇,只恐县主留着她多有不便,不如早早让她回来。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妾身怕县主会招来麻烦。请县主三思。”
“夫人请放宽心,只要武昌伯来了,什么都好说。”晚亭报之一笑,成功地看到杜若灰白着脸,狼狈而去。
“唉,这个仇结大发了!”晚亭拿手帕捂心口,那模样笑倒了一群人。
“你还会怕结仇?我只当你天不怕地不怕的,谁都敢磕一磕呢!”南宫铉和云遥从后面转出来,看着晚亭:“我怎么发觉你这丫头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哪有啊!人家不知道多乖的。”晚亭跑过去抱着父亲的胳膊撒娇,一面问着其他人:“你们说,是不是?都要说实话喔!”
众人齐齐点头:“是,姑娘最乖了——才怪!”“一群坏人!本县主要罚你们,每人给我上娱乐城表演一个角色去!”晚亭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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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不落俗套的舞台剧,白金娱乐城的生意越来越火,大有来大唐不知白金娱乐等于不知道大唐,来京城不进白金娱乐城等于没来京城的势头,更带起了各国争相效仿,更有人想方设法地要挖人过去。只是经过上次萧长风的当头棒喝,这些人再也不敢蠢蠢欲动了,看着一本又一本的新鲜故事出炉,惊叹之余,他们也都明白自己离了这里还真的就什么都不是,在面对诱惑时也都清醒坚决地说“不”。这无形中就更增加了白金娱乐城的层次,到了后来,进娱乐城的客人都自觉地会在门前整理衣帽,检查自己没有衣冠不整后才敢进去。
对这甚嚣尘上的赞誉,晚亭深深地佩服自己拉了秦煦过来参股,更是主动把收益的大部分托秦煦交给建元帝,否则,明朝沈万三的结局只怕也会落在自己一家人头上。
无论上面的那位如何表示对自己一家的另眼相看,晚亭始终不敢天真的去相信,所以她有事没事地就对父亲和兄长们进行再教育,提醒他们,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什么叫“人情如纸张张薄”。“这人生啊,就如同一局棋,纵使你处处留心,步步谨慎,一个疏忽就全盘皆输。”晚亭说这话时心态忽然就苍凉了起来,看着远方的眼神朦胧起来,似乎看尽了沧海桑田的变幻,让一旁的云遥心酸之余更生疑惑。
转眼间又是一个年关过去,太子府里传来消息,晚雪要生产了,李氏慌忙收拾了前去太子府求见,想要守在女儿的身旁,无奈被拒绝了,太子只教她安心回来等着好消息就行了,不必守在太子府里跟着着急。
李氏只得回到家里,一边为晚雪高兴,一边又忍不住担心,整天坐卧不安。这女人生孩子就是一道关口,生死一线之差,李氏岂能安心?
这晚李氏刚刚睡下,忽然看见晚雪进来,不由吓了一跳,急忙起身问道:“太子妃娘娘怎么这会跑回来了?难道又是在那里受了气了?听娘的话,赶紧回去吧,小夫妻间拌嘴斗气是常事,他又是太子,你总得让着些,只管这么不依不饶的,不是更让那些狐狸精看笑话,乘虚而入吗?”
晚雪一言不发,半晌才道:“娘说的是,以前都是女儿不懂事,白白得罪了对自己好的人,如今后悔莫及。娘放心,以后女儿再也不会让娘担心了。”
李氏闻言欣慰无比:“娘娘能这样想那就对了,有道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你熬到太子登基,那时娘娘就是一宫之后,谁敢给你脸色瞧?现在且忍一忍。只要你和太子情意相投,再生下皇太孙来,这后位非你莫属。那些人捧着你还来不及呢!”因说到皇太孙,李氏才忽然想起晚雪生产之事,满心里疑惑,晚雪这是生了呢还是没生?再看看她的肚子,却又是扁平的,不像有孕的样子。心里一喜,想着,莫非晚雪已经生了?可是为什么不见太子府里传来报喜呢?
李氏心里一紧,忙问晚雪:“娘娘,你不是在生孩子么?孩子呢?是男是女?”
“娘,你的亲外孙在这呢!”晚雪忽然抱出一个红色的襁褓笑道:“娘,你看你的亲外孙好不好看?”
李氏便一边笑着说:“娘娘丽姿无双,太子又是俊秀的人,你们的孩子当然是最好看的了!”一边便凑过去要看孩子。却听晚雪叹了一声:“可我真希望这孩子是我和紫衣侯爷生的呢!”
李氏被这句话吓的连孩子也顾不得看了,忙要去捂晚雪的嘴巴,一边说:“娘娘噤声!这话岂能胡说?要灭九族的。”
晚雪笑的如同风中杨柳一般:“娘你放心,这世间再没一个人能听见我的心事了!娘,你抱抱我的儿子吧,等会我就走了,娘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呢。”
李氏笑骂:“又胡说,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太子府又不远,等外孙满月我总是要去的。”一边就扒了襁褓看那孩子,看时轰然一惊——这哪里是个活孩子,竟然是个死婴!
李氏惊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