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恕!
“菡菡?你还好吧?”半抱着池玉菡来到一处凉亭,只见四下无人,汪明芷停下步子,担忧地轻轻摇池玉菡的肩头。
池玉菡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没事。”
她没料到竟然会碰见魏王。而且,好巧不巧,撞到他的怀里。目光一转,看向朱墨兰。如果不是朱墨兰摔到她身上,她也不会撞过去。
“你没事就好,方才可吓死我了!”只见朱墨兰不停地拍着胸口,眼泪汪汪地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撞到燕——那个人身上。”
汪明芷有些狐疑地看过去:“你怎么会突然摔到菡菡身上?”
由不得她不多想,而是朱墨兰摔的时机太蹊跷了!假如魏王果真是传言中的冷厉无情,池玉菡恐怕性命难保!
“我也不知,我本来缩在墙边,谁知膝盖忽然一痛,不由得就跌倒了。”朱墨兰咬着嘴唇,无辜又内疚地说道。
汪明芷的面色淡淡的,口吻却带着两分冷厉:“你知不知道,菡菡差点就——”
“我没事。”池玉菡拉了拉汪明芷的手,挤出一个正常许多的微笑道:“想必朱小姐也不是有意的。咱们出来许久了,再不回去,盛大小姐可要恼了的。”
汪明芷点了点头,又扫了朱墨兰一眼:“走吧。”
回到席中,盛秋菊已经坐在位子上了,见几人回来,佯恼道:“表姐,你把菡菡带哪儿去了?”
“出去走了走。”汪明芷笑着坐下来,附在盛秋菊的耳边,将方才发生的事低低说了一遍:“池小姐恐怕是吓到了,我瞧着她一路上都有些神思不属,叫下人带她到你房里歇会儿吧?”
盛秋菊的眉头深深拧起,眼光一扫朱墨兰,只见朱墨兰坐在位子上,低头把玩着发梢,脸上荡着一抹飘忽的笑容,眼神冷了下来。
“朱墨兰!”盛秋菊低低叫道。
朱墨兰跟她并不合拍,今日来参加宴会,便是为了瞧她的笑话。只不过朱墨兰比别人心计深,从不出头,所以盛秋菊也没跟她正面冲突过。
撞到魏王——多半就是她捣的鬼!
“你别冲动。”汪明芷按住她,低声道:“这事传出去,对池小姐的名声也不好。”
未出嫁的姑娘,却躺在一个大男人的臂弯里,说出去好听吗?
若是日后成了魏王妃就罢了,人们只会赞一声郎才女貌。可是,魏王妃是那么好当的?虽然那位表现得不如传闻中的冷厉无情,但谁知本性如何?
“今日先便宜了她!”盛秋菊抓过盘子里的果子,恨恨地咬了一口:“有她露马脚的时候!”
另一边,池玉菡低垂眼眸,看着身前白釉瓷杯,心绪随着其中沉浮的茶叶,起起伏伏。
她已经很久没记起魏王了。她不愿再记起他。那个她花费了无数心血,去谋夺信任、庇护的男人。那个不信她,轻易被谗言蒙蔽,一剑刺死她的男人。她不会再走前世的路。
那个多疑、敏感、外如冰、内如火的男人,经历一次就够了。她没那个耐性,也没那么多条命,再挨一剑。
哪怕方才见他,他仿佛不一样了。
“池小姐,你无事吧?”汪明芷走过来,坐到池玉菡身边。
池玉菡回神,目光从杯中离开,看着汪明芷笑道:“汪小姐方才唤我菡菡的,为何这时唤我池小姐了?”
“若你不介意,我便与秋娘一样叫你菡菡?”汪明芷一笑道。
方才在魏王、朱墨兰面前,汪明芷代表的是盛秋菊的表姐,要替表妹照顾重要的客人,自然要表现得亲密些。
池玉菡偏头瞅了旁边一眼,只见盛秋菊被一位小姐缠住,不知道在说什么,眉头一会儿拧起一会儿展开,忍不住一笑道:“不胜荣幸。”
“我头一回见秋娘如此喜欢一个人。”汪明芷随着她的目光往盛秋菊看去。
池玉菡轻笑道:“我很高兴秋娘喜欢我。”顿了顿:“秋娘是我第一个朋友。”
前世今生,这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缘份真是奇妙。”低头拿起杯子,看着里面沉浮的茶叶,轻声说道。
汪明芷定定瞧了她一会儿,点头笑道:“是啊,真奇妙。”
两人无言了片刻,随后汪明芷说道:“我看你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真的不要紧吗?若不然,我带你到秋娘的房里休息片刻?”
“汪小姐想说什么?”池玉菡抬头看她。
与盛秋菊不同,汪明芷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这也是为何,池玉菡对她客气许多的缘故。
汪明芷听了,低头一笑道:“果然是秋娘说的,池小姐是个蕙质兰心的。”
池玉菡挑了挑眉:“汪小姐有话直说便是。”
“那我便直说了。”汪明芷抬起头:“方才秋娘见你不舒服,便想散了宴会,只留你一人。她有些年没出来走动了,今儿是头一回,也是得了池小姐的帮助,我心里亦感谢。但我不想叫她这样早便散了宴会,所以如果池小姐不舒服,我陪你进去歇着?”
池玉菡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脸:“我的脸色当真那么难看?”
汪明芷微微一愣,没料到池玉菡竟是这个反应。顿了顿,轻声说道:“这会儿好些了。方才……白得跟雪似的,一点儿血色都没了。”
说到这里,伸手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方才你不小心撞的那位,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来头,我悄悄告诉你吧,那位就是传闻中冷厉无情,动辄拔剑砍人的魏王。他十三岁就带兵打仗,养了一身的戾气,难免你害怕。”
池玉菡垂了眼,掩住自嘲的神色。
她竟然如此怕他,以至于脸都白了。他一定很瞧不起吧?他那样骄傲的人,素来瞧不起胆小鬼。
罢了,谁还在意他不成?
“我才回京中,你也知道,没见过什么场面。”池玉菡垂着眼说道:“方才见到魏王,我真是很害怕。尤其我还撞了他,传了出去,名声就毁了。”
汪明芷十分理解,低声道:“你莫怕,这事传不出去。魏王不是多嘴的人,这事在他眼中不值一提。至于朱墨兰,她最是明哲保身的,此事若传了出去,必然就是她,所以她再不敢多言一句的。”
“嗯。”池玉菡点了点头,随即抬起眼,看着汪明芷的眼神带着一抹狡黠:“小女子还要多谢汪小姐的守口如瓶。不知道,汪小姐要多少封口费?”
汪明芷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一手掩口,一手指着池玉菡说道:“难怪秋娘喜欢你,你可真是个讨人喜欢的。”
这时,盛秋菊终于摆脱了纠缠,挪过来伏在汪明芷的背上:“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说出来叫我也听听?”
晌午,在亭子里摆了饭。
“菡菡坐我身边。”盛秋菊拉着池玉菡的手,往亭子里走去。
其他人在身后交换了几个眼神,是蛟龙是泥鳅,在饭桌上便可辨真假。
若池玉菡的用餐礼仪很没规矩,哪怕盛秋菊喜欢她,她们说什么也不会交往的。
而等到池玉菡拿起筷子,表现出完美的用餐礼仪,众人全都惊呆了。
“菡菡,是你们家的嬷嬷教的你礼仪规矩吗?”盛秋菊也吃了一惊。
池玉菡笑道:“是我们府里的夫人为我请的嬷嬷。”说到这里,赧然低头道:“我才学了半个月,尚不熟悉,让大家见笑了。”
众人听完,面面相觑:“半个月?”
池玉菡学了半个月,便不输于从小就接受大家闺秀教导的她们?
“菡菡真是聪明。”偏偏盛秋菊却深信不疑,一比拇指,满口称赞。
其他人见状,相视一眼,全都缄了口。不论池玉菡是不是吹牛,但她的礼仪是不错的,而且盛秋菊如此给她做脸,因此全都一派笑意盈盈。
午后,众人耍了一阵,便散了。
“秋菊不必送了。若不嫌我们讨厌,改日我们还要来的。”一位小姐掩口笑道。
又有一人挽住池玉菡的手臂:“池小姐,改日我办了宴席,你也要来啊。要不然,就是瞧不起我,我可不依的。”
是高学士家的千金,昨日池丽华的生辰宴上,她临走之前便说,要办宴席请池玉菡玩。
池玉菡笑道:“哪日你办了宴席,便给我下帖子,只要我们夫人允许,我必然飞着过去的。”
她说话很有几分诙谐,不少人都喜欢她。又见了她堪称完美的餐桌礼仪,觉得值得交往。笑着应和几声,也约了口头上的,便一一乘坐马车散去了。
池玉菡没有走,盛秋菊拉着她,送走一个又一个,连汪明芷都送走了,却拉着她不许走:“你留下陪我玩,明天我带你去我们家的庄子上玩,保证你高兴。”
池玉菡愣道:“这怎么好?”
她还从没在外过夜过呢。
“有什么不好的?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盛秋菊跺着脚说道。
明明也是惯坏了的千金大小姐模样,却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全然不似池丽华那般张狂惹厌。
池玉菡一想,府里正乱着,只怕温氏的心情也不妙。她回去了,万一扎了温氏的眼,又要使绊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池玉菡拱手一拜,笑着说道。
盛秋菊顿时高兴得直拍手:“那好。快叫你的丫鬟回去,收拾你的东西,咱们在那住上几日。对了,我再叫上表姐,她一直想去,却总没去成,若知道你去了必然埋怨我偏心。”扭过头,对司琪一叠声吩咐起来:“快去传信。”
“你是不是一早就算好的?”看着盛秋菊高兴地忙来忙去,池玉菡狐疑问道。
不早不晚,偏选了今日。明知池丽华的脸肿成猪头样,想来也来不了。又诱哄她不回去,一住就是几日。
“不错。”盛秋菊也不瞒着,扬着清傲的脸蛋儿说道:“就等着你点头呢。”
池玉菡不禁笑着摇头。虽然被算计了,可是心里着实欢喜。
除了梅氏,又有人真心关心她,喜欢她了。想到这里,不由得抬手,抚上颈间。里面贴身挂着一只锦囊,里面盛着梅氏的一缕发丝与托宝珠递进来的手帕。
娘,你现在过得好吗?
“二小姐饶命啊,求二小姐别打了!”菡萏院里,一片高高低低的哭叫声。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丫鬟,背上的衣料全都破碎不堪,染着斑斑血迹。两个壮硕的婆子站在周围,手里拿着一条鞭子,狠狠地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