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疯了?
还是她疯了?
脸颊贴在一个坚实的肩膀上,鼻尖满是他充满男子气概的独特气息,池玉菡只觉被人活生生灌了一碗苍蝇:“放开我!放我下来!”
他凭什么抱她?她允许他碰她了吗?
盛秋菊此时一双眼睛睁得铜铃似的,老天爷,这个魏王是假冒的吧?
直到池玉菡几乎破音的尖叫,才回神来,连忙起身道:“王爷,我家菡菡可以自己走的!”
“‘你家’?”凤玄昶转过身,微微眯起眼睛,如鹰一般锐利的视线看向盛秋菊。
盛秋菊不明白他用力咬了“你家”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见池玉菡不停挣扎,因想到池玉菡胸腹上的伤口,又心疼又担忧,飞快说道:“池家的马车提前回去了,菡菡要坐我的马车回家,我会好好把她送回去的,就不劳烦王爷了。”
谁知,凤玄昶听罢,却是抱着池玉菡转身就走。
池家的马车提前回去了?凤玄昶的眸子沉了沉,胆敢如此怠慢他的菡儿,等他搜集到足够的证据,再把菡儿迎娶回府,便是池家的死期!
“等一下!”盛秋菊叫他不住,急得连忙追上去:“男女授受不亲,还请王爷放下我家菡菡!”
男女授受不亲?凤玄昶微微低头,看着在他臂弯里面带红晕池玉菡,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他抱的是他的王妃,又有什么不可?
池玉菡脸上的红晕,都是气出来的,哪里想到,被凤玄昶当成了羞涩?见凤玄昶脚下不停,气得叫道:“还请王爷放我下来!”
凤玄昶不听,拨开房门,便往外走。
跟在后面的盛秋菊,也不由一阵气恼,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王爷,小心碰到菡菡的伤口!”无奈,盛秋菊打也打不过他,权势又比不过他,只好忍着气提醒道。
菡菡不停挣扎,不知痛成什么样了?这个魏王,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吗?
听了盛秋菊的提醒,凤玄昶才低头看去。果见池玉菡在他臂弯里不停挣扎,额头上浮出一层薄薄的汗,不知是累的还是痛的。顿了一下,更加用力抱紧她,大步往山下走去。
宝珠和司琪听到声音,赶了过来,只见凤玄昶抱着池玉菡往外走,而盛秋菊则一路跑着在后面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追上去。
“盛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宝珠一脸担忧地问道。
盛秋菊一脸气恼:“他疯了!”
“小姐!”司琪连忙捂住她的嘴:“那是魏王殿下,您怎么能这样说?”
盛秋菊恨恨地甩开她的手:“我说错了吗?”
“小姐,您快别挣扎了,一会儿伤口又挣裂了。”宝珠却是除了盛秋菊之外,第二担心池玉菡的人。她是个小丫鬟,凡事以主子为先,再没什么错儿的了。因此也不怕什么,越过盛秋菊跑到凤玄昶的身后。
这一会儿的工夫,凤玄昶已经抱着池玉菡出了清寿庵,开始往山下走。挣了一路,池玉菡便痛了一路。见怎样也打动不了凤玄昶,没法让他松手,心下越来越冷。
她何尝认错人了?
这就是他。霸道得若称第二,全天下无人敢称第一。她就是挣一路,他也不会放开她的。
见怀里的人渐渐不再挣扎,而是安静柔顺地垂下头,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凤玄昶的嘴角微微弯起。他就知道,她最会审时度势的了。
下山的路并不比上山时更好走。凤玄昶怀里抱着一具柔软温热的身躯,更是舍不得走得快一分。
他曾经眼睁睁看着她倒在他面前。重生后,满心想的便是,一定不能重蹈覆辙。而这时,鼻尖嗅到丝丝幽香,告诉他这都是真的。她,还活着,他还能再次拥有她。
盛秋菊和宝珠见池玉菡不再挣扎了,终于是松了口气。然而看向凤玄昶的眼神,却又多了两分气恼。
一行人来到山下,凤玄昶抱着池玉菡来到马车前,将她轻轻放了进去:“你别怕,我这就送你回家。”
他知道池府的人都是什么德性。今日清寿庵出了这样的事,只怕掩盖不住,她回去后一定不好过。因此,决定亲自送她回去。
“不劳烦王爷。”池玉菡冷冷地道。
凤玄昶看着她蜷首敛眸,在车厢中慢慢坐起,几丝未退的霞光照进车厢打在她的脸上,说不出的妩媚姣好,心中一软,温声说道:“不劳烦。”
他只以为她害羞,哪怕池玉菡将他的大氅叠起递回来,也只是说道:“风大,你盖着吧。”说完,便放下车帘,走到旁边,翻身上马。
车厢里,被车帘挡住视线的池玉菡,脸上的平静龟裂,露出愤怒的表情。低头看着凤玄昶的大氅,立刻丢到一边。
叠得整整齐齐的大氅,被她一丢,便有些凌乱了。黑色的一堆,躺在不远处。池玉菡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伸腿过去狠狠踩了几脚。然后用力一踢,把它踢到最远的那个角落里,别过头不看了。
这时,盛秋菊和宝珠等人也爬上来了。
“菡菡?痛不痛?”盛秋菊坐到池玉菡跟前,看着她胸腹间,眼里满是担忧。
池玉菡摇摇头:“没事,你别担心。”
“你别骗我了。”盛秋菊咬着唇:“你一路挣扎,只怕伤口都裂开了,怎么可能不痛?”
她心中有怨气,说话时故意拔高声音,想也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好啦好啦。”池玉菡拉了拉她的手:“你若心疼我,就隔三差五去看我,也让我瞧瞧,你是真的心疼我,还是只口里说说?”
她这样说,不过是安抚盛秋菊罢了。且因在车厢里,说话声音便压低许多。再没想过,可能被外面的凤玄昶听到。
坐在马上的凤玄昶,听着车里面低低的说话声,微微皱起俊眉,若有所思。
重生回来后,他只想着不能重蹈覆辙,只想着不再轻信谗言,只想着不能冤枉他的菡儿。却没想过,去改变什么。他怕一着不慎,菡儿到不了他的身边。他想要一切跟前世一样。但是,眼下的情景,显然是变了。
凤玄昶拧着眉头,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一桩桩,并对比着前世的记忆。
前世他并没有去过盛家,也不记得这场杀伐中有没有菡儿。这番变故,会不会影响结果?想到这里,凤玄昶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前世菡儿对他讲,她见到他的第一眼,便被他所吸引。她向往着他,仰慕着他,哪怕他的拒绝如石头一样冰冷,她也不会退缩。
这一世呢?她还会选他吗?想到池玉菡可能绕过他,而去选别人,凤玄昶的眸光瞬间变得冰冷。她只能选他,不能选任何其他人。
也许,他应该改变什么。
他是魏王,少年成名,手握重兵的魏王。他的父亲是皇帝,虽然不喜欢他,但他是皇子无疑。他若要娶一个女子为妃,难道会有什么阻力吗?
想到这里,凤玄昶只觉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池府。
“老爷,不是我狠心,菡儿既被陌生男子掳了,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哪还有名节在?”客厅里,温氏一脸淡淡,又有几分幸灾乐祸:“这样的事情既出了,便没有道理再送她上青云。否则,上面雷霆一怒,咱们满府都跟着遭殃。”
一个多时辰前,朱墨兰来了池府:“今日在清寿庵,出了事。池大小姐被贼人掳了,又受了伤……遭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难过,等池大小姐回来后,还请夫人多多开导,请她务必不要想不开。”
被贼人掳了?不要想不开?这话里面的含义,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今早,温氏回了一趟娘家,将这些日子池中杰是怎么对她的,都跟温太师说了。温太师看起来并不着急,也没当回事,只让她记住了几句话,回来告诉池中杰。并说,只要池中杰听了,必定不会再那样。
她回来后,将温太师教她的话对池中杰说了,果然池中杰的脸色立刻变了。看她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愤怒,又变得恭敬尊重。
还是父亲厉害,温氏不无得意地想。为免池中杰有一日骄狂,早早拿了他的把柄。胆敢翻身?立刻打回原形!
这次回太师府,温氏不仅告了池中杰的状,还趁机敲定了池丽华和温子恭的亲事。并且敲打了温子恭,叫他把屋里的小妖精都打出去。
大获全胜,温氏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解决了池丽华的婚事,连池玉菡也可以着手收拾了。因此,听了朱墨兰的话,只觉瞌睡有人送枕头,高兴得简直要笑出来。
池中杰的脸色阴沉如水。
前脚温氏告诉他,池丽华和温子恭的亲事定了下来,后脚布政使家的闺女便来说,池玉菡出了事。
出了事?出了事还如何攀龙附凤?
指望池丽华那个蠢货吗?哪怕她没有跟温家小子定亲,他也不指望她出息。
没有对比,就显不出好赖。从前池中杰也没觉得池丽华如何,而自从池玉菡来了,他再看池丽华,怎么看怎么不待见。
池玉菡生得好,性子好,聪明机灵。池丽华呢?相貌自不必说,比池玉菡差了好几截。性子?暴躁又鲁莽,哪能跟受了委屈还能心平气和为自己辩解的池玉菡比?至于聪明机灵,便是府里的下人也知道,她根本没这玩意儿。
而他的好女儿,池玉菡却遭了这样的事,叫他如何不气恼?
一旁,池丽华幸灾乐祸地道:“就是!叫她自尽吧!都被男子摸了抱了,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池中杰猛地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住口!”
怎么出事的不是池丽华呢?看着眉梢掩不住笑意的温氏,池中杰忍不住心想,若是池丽华遭了这样的事,看温氏还能好整以暇地喝茶吗?
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好女儿,他寄于满满希望的池玉菡?
“我说错了吗?”池丽华大声说道:“她心肠又坏又狠毒,害得我屡次出丑,今天终于遭了报应,可见老天爷也看不过眼!”
她今日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虽然被立春机智地圆了回来,到底将盛秋菊恨到骨子里。而池玉菡又跟盛秋菊要好,一样被她拉到仇恨的名单当中。听到池玉菡遭了难,幸灾乐祸得不行,哪里收得住嘴?
池中杰更生气了,张口要教训,却被一旁的温氏拦住了:“老爷吓唬华儿做什么?她今天受了气,心里正委屈着,老爷还要教训她。同样都是亲生女儿,老爷只心疼菡儿,却不心疼华儿,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