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杰的脸色才稍霁,瞥见池玉菡还没走,皱了皱眉:“菡儿,退下。”说完,对凤玄昶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入内详谈?”
“等等!”池玉菡的脸色苍白,眼中带着气恼,看了凤玄昶一眼,低头说道:“感谢魏王殿下的护送,但自认蒲柳之姿,不配魏王殿下,还望魏王殿下恕罪。”
她一口一个魏王殿下,疏离之意已很明显。
凤玄昶此时也察觉出不对,微微皱起眉头。若她心仪仰慕他,此时该羞涩退下,只等他与池中杰谈妥亲事,举行大婚即可。而她的反应,似乎并不羞涩,也并不喜悦?
“你不想嫁给我?”凤玄昶疑惑地问道。
眼见池玉菡要点头,池中杰连忙打断她:“菡儿退下!”目光往外一扫,沉声喝道:“伺候的下人呢?还不快扶你家小姐回去休息?”
不论怎么回事,总之魏王想与他做亲,池中杰求之不得,如何肯允许其他人破坏?哪怕是池玉菡,也不行!
说着,他目光阴沉地盯着池玉菡,其中残酷之意,森然分明。
哪怕池玉菡不愿意,只要凤玄昶想,他就是绑也会把她绑上花轿。
池玉菡的脸色一片苍白。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为何凤玄昶会提亲?
她再也没想过,凤玄昶送她回来,竟然是为了提亲!
她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触动了他冰冷残酷的心肠,如此亟不可待地提亲?池玉菡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小姐,咱们回去吧。”被池中杰点了名,宝珠硬着头皮走进来,拉着池玉菡往外走。
她倒是看得清楚一些。
首先,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池玉菡是不该听这些的。其次,提亲的是魏王,有权有势,她若回绝了,让魏王丢了脸,届时雷霆一怒,焉承受得起?
“走吧。”盛秋菊也回过神来,与宝珠一起,架着池玉菡往外走。
她也糊涂了。她见凤玄昶对池玉菡十分爱惜,才敢从他怀里抢人。却是忘了,凤玄昶是什么人?那是动辄拔剑杀人的人。
且瞧瞧他在清寿庵后院的举动吧。一把宝剑,被他舞得如神兵利器。劈开人的胸膛,斩断人的手,踹断人的骨头,甚至把人一劈两半!是什么良善人不成?
万一池玉菡惹恼了他,被他恼羞成怒之下,拔剑刺过来,岂不要了命?
什么都没命要紧。盛秋菊当机立断,半拖半抱,把池玉菡带了出去。
见池玉菡被盛秋菊带走,池中杰对凤玄昶做了个手势:“王爷,这边请。”
这等大事,自然不能随意对待,必要到书房里谈的。
凤玄昶点点头。
对池玉菡可能并不想嫁给他的事,只疑惑了一瞬,便抛开了。她只能是他的王妃。不管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
往书房去的路上,池中杰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最开始的惊喜,渐渐被他压在最深处,冷静与理智逐渐回到脑中。
“敢问王爷,今日在清寿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来到书房里,各自坐下后,池中杰开口问道。
虽然他几乎迫不及待地要把池玉菡送进魏王府,但是女方的矜持还是要的。这时,他应该扮演一副慈父的形象。
如此一来,才能不被人看不起。往外说的时候,也是他的女儿优异,被魏王看中,而不是他池中杰卖女求荣,攀龙附凤。
“我遇到一伙贼人,正追杀时,遇到了令媛和其他一些官家千金。”凤玄昶半真半假地道:“令媛机智聪慧,胆大心细,帮了我很大的忙。”
他知道池中杰对真相如何,其实并没有兴趣,池中杰感兴趣的,只是他口里说出来的。如此,才能全了他的面子。
对于全了池中杰面子的事,凤玄昶一丝兴趣也没有。但事关池玉菡的名声,他还是要维护的。
池中杰听到凤玄昶的解释,心里不由啧啧称奇。传言中冷酷无情,不近女色的魏王,对他家菡儿倒是不错?
“在王爷送小女回来之前,布政使家的千金曾来过一趟。她带来的消息,同王爷所言有些出入。”池中杰说道:“在朱小姐的口中,小女似乎被掳了,于名节上有些……”
不论他多么想立刻敲定与魏王的婚事,该说清楚的还要说清楚。他可没有骗他一分一毫,往后如果魏王发现什么,可不能拿池家女儿的名节说事。
凤玄昶听罢,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一派胡言!”
布政使家的千金?姓朱?凤玄昶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沉声说道:“池小姐并没有被掳。”
“王爷的意思是,朱小姐的话,不尽其实?”池中杰反问道。
如今的他,在得到切实利益之前,是一丝一毫的风险和责任也不肯担的。
如果姓朱的撒了谎,那是魏王断定的,跟他没有关系。如果以后传出来什么不好听的,朱布政使有怒气,那也是照着魏王发。
凤玄昶当然察觉出池中杰的狡猾与算计,但是他并不生气。在他眼里,池中杰已经是个死人了。跟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可生气的?
“朱小姐是否撒了谎,本王并不确定,本王并没有亲耳听到她说了什么。”凤玄昶这次没有给他脸,跟菡儿无关的事,他的底线还是分明的。
不过,该说的还得说清楚:“当时的情景,几乎每个人都被劫匪抢在手里做人质,池小姐只是其中一个。”
“原来如此!”池中杰一脸恍悟,随即,他思索了一下,又问道:“不知王爷对这个女子有没有印象?”
便把朱墨兰来时的衣着打扮,描述了一番。
凤玄昶对他说的这身打扮,倒是有些印象。第一个被黑衣人抓在手里的蠢货,就是她了,而且她还知道他的身份。
“本王有印象,这个女子也被贼人抓在手里做人质。”凤玄昶看着池中杰脸上的表情,有些明白了,眼中有些冷意:“她是第一个被抓住的,事实上,如果不是池小姐引起贼人的注意,她还脱不了身。”
池中杰好不惊讶:“原来是这样?”说完,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气愤:“这倒真是恩将仇报了!”
凤玄昶没有搭他的茬,站起身道:“不日后,本王就请媒人来提亲,还望池大人做好准备。”
“是,下官明白。”池中杰连忙起身恭送。
凤玄昶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身说道:“池小姐为了保全他人,吃了些苦头,身上还带着伤,还请池大人好生照料——本王的未婚妻。”
“是!”池中杰停下脚步,肃容说道。心里面,美得快要飞了。
送走凤玄昶,池中杰立刻往池玉菡的菡萏院行去。
盛秋菊才被池玉菡劝得离开,在菡萏院的门口遇到池中杰,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池中杰倒是好言让宝珠送她出府。他这时心情好,看谁都觉得顺眼。
“菡儿?”池中杰走到屋里唤道。
池玉菡已经躺下了,闻言垂下眼帘,慢慢坐起身来:“老爷。”
“叫老爷多么生疏?”池中杰走进里面,站在床边关切地说道:“从今往后,你叫我父亲就是。”
池玉菡垂下的眼帘,盖住了浓浓的讥讽。这可真是如了他的意了,才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父亲,方才魏王殿下所说,您没有应下吧?”池玉菡攥着手心,低头问道。
池中杰一脸的春风得意,笑着说道:“为什么不呢?魏王殿下既然看上了你,便是你的福气,也是我们池家的荣耀。”
他面上笑着,话里却软中带硬地敲打:“菡儿,你能够得到魏王的垂青,为父很是骄傲。但是,你今日险些惹恼了魏王,为我们池府带来祸事,你知道吗?念在你初犯,这次为父就不跟你计较了,日后再也不可鲁莽,知道了吗?”
池玉菡进府的第一日,池中杰就带她跪祠堂,让她发了毒誓,凡事必以池府的利益优先,否则下地狱受油煎之苦。
他是在提醒她,不要忘了发过的毒誓。
“可是,菡儿不喜欢他。”池玉菡当然记得她发过的毒誓,本来今日如果换了别的人,哪怕贪花好色的五皇子呢,她捏着鼻子也能认了。可是,偏偏是魏王。
池中杰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哼一声:“胡闹!魏王殿下是何人?岂有你说不的权利?”
池玉菡低头道:“父亲,魏王太可怕了,他杀人如麻,女儿怕他。能不能,换个人?女儿知道,应以池府的利益为先,女儿心里也是如此想的,可是魏王……女儿着实怕他。”
皇子选妃,不日在即。除了魏王,还有四皇子、五皇子。那两位虽然权势比不得魏王,但却是皇帝喜欢的儿子。而魏王,除了兵权,他什么也没有。皇帝不喜欢他,甚至不愿意看见他。
前世她选了魏王,不过是既想做正妃,又瞧不起贪花好色的五皇子。而秦王那时又失踪不见,皇帝几回派人也没找见他,所以才选了凤玄昶。
“换个人?哼,你能够得到魏王的垂青,已经是祖坟冒青烟!”池中杰立时怒道:“你以为皇子遍地走,谁看见你都喜欢你不成?”
池玉菡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她从没这样想过。她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是她从没想过,谁见了她都会喜欢她。
“父亲,女儿不想嫁给魏王。”最终,池玉菡忍着怒气,低声恳求道。
“晚了!”池中杰背着手道:“魏王已经放下话,不日即派人来提亲,叫我好生准备着。”
说到这里,见池玉菡一脸震惊,好言又劝了起来:“你是我的女儿,我会害你不成?魏王殿下着实是个好的,他有身份,有权势,又一表人才,难得的是懂得体贴人。”
体贴人?池玉菡想起来的路上,他不顾她的挣扎,霸道地抱着她,忍不住冷笑。
只怕她就是痛死,伤口崩裂流干血,他也不会放手!
如果这就是池中杰口中的体贴的话,那他可真是体贴!
“他明明可以不送你回来,但却亲手抱着你回来了,一路上多少人都看见了?”池中杰一副循循善诱的口吻:“他还没迎娶你过门,便知道在娘家给你做脸,这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事?”
“你说你怕他,无非是见他杀人,心里胆怯。可他是王爷,带兵打仗的,哪有不杀人的?再说,便是咱们府里,还有仗杀丫鬟的嬷嬷呢,你也怕吗?”池中杰说道:“临走之前,他几次三番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料你。这样体贴的良人,多少人修几辈子福气都修不来,你还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