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雾铭清调笑,司马长轩好看的眉毛几乎要皱成一团。
云洛埙见状越发开怀,大笑一声邀雾铭清过来坐下,“朕与他对弈多年,难得见他像这几日般心绪不定,也给了朕一个机会,好好赢了他几盘。”
一旁的宫女端来锦凳,雾铭清告谢落座,唇角笑容不减,与云洛埙一同望着司马长轩,只看他如何解这棋局。
棋盘上,白子被黑子围困,逼至角落,退无可退。前有虎狼之师,后有悬崖峭壁,当真是毫无生路可言。
云洛埙自信潇洒端坐一侧,只顾着喝茶。雾铭清了然浅笑,却不点破,只做旁观君子。
唯有司马长轩一人皱眉苦恼,如玉般的脸上少见的忧心忡忡。
一旁侍立的宫女们见状,一颗春心荡漾生辉,只盼着这三人能有谁拨空瞅自己一眼,说不准就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这项她们的白日梦还没做完,那头李善全跌跌撞撞的进来,打了个千立在一旁道,“皇上,太后娘娘的辇轿已经过了宣武门,正朝着这边儿过来。”
“还不快去,准备迎驾!”
云洛埙赶紧从案几旁起身,整整衣裳。雾铭清一身潇洒,略微退后云洛埙半步,神态恭敬的跟在他身后。
司马长轩似乎恍若未闻,依旧执着黑子动也不动,眉宇皱成川字。
雾铭清见状,拉了拉他的袖子,将他唤回神来。
司马长轩猛然被拉,回过神来见云洛埙朝殿外走去,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也起身跟在身后出了殿门。
遥遥看见太后的凤辇过来,司马长轩抬眸,正好与雾铭清目光对视。
你方才是怎么了?何事烦心?
司马长轩心中长叹,只丢过去一个“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恭顺有礼的上前给太后请安见礼了。
太后的辇轿刚停,云洛埙便迎了过去,搀着太后的手扶她下来,“母后怎的来了,这天寒地冻的你们也不知道劝着点,仔细太后的身子。”
太后身边的姜嬷嬷将手中的白玉芙蓉暖炉递给太后,这才领着一干善安殿的奴才给皇帝请安,起身后才解释道,“奴婢也劝了,只是太后她老人家记挂着皇后身子,非要亲自过来叫皇上去鸾凤宫看看。”
“皇后?”云洛埙怔了怔,“皇后怎么了?”昨夜不是还好好地。
雾铭清神色一动,大约猜到了几分。反倒司马长轩浑身颤了一下,竟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
雾铭清奇怪的瞥了他一眼,满怀的疑惑。
这几日他这个师弟一直表现得十分奇怪,好似做了什么坏事儿怕叫人发现一般。
只是这一向白玉无瑕的性子,哪里是能做坏事的。
“皇帝也不要全副心思都在哪些狐媚子身上,也该好好疼惜一下皇后。她毕竟是国母,纵然以前有什么不对,如今也已经都改了。”太后似乎极为生气,一张老脸上虽然满是沟壑,却依旧高贵典雅,“哀家今日讲话说在这儿,她是哀家的亲侄女,也是哀家钦点的皇后。若是谁要动她,仔细哀家不剥了他的皮!”
云洛埙苦笑不已,他这个娘亲当真是严厉惯了,大小就是这样,只要她认准了的事儿,谁也不准置喙半点。
这也是为何当初他那么讨厌月夕颜,却始终没有废弃她的缘故。
只是如今,只怕就算他有心挽留,那人的心却已不在这皇宫之内。
不过现在不在,他总有办法将她的心思留下。
“母后先消消气,儿臣今日早朝之后一直在太安殿批阅奏折,未曾听闻皇后出了何事。”外头风大,云洛埙搀着太后朝书房内去,“李善全,皇后那边什么情况?”
“回禀皇上,今儿一早太医院传来消息,皇后娘娘染上了风寒,如今正发着高热呢!”
原本想着不过一个风寒,往日也未见皇上有什么在意,也就没有通报。
谁成想竟劳动太后她老人家亲自跑了一趟,这话若是皇上从太后这里听了过去,他这段日子要不好过了。
果然,他话刚说完,云洛埙便怒道,“你这奴才怎么当得差,如今是越发偷懒耍滑了,这等事情也不报给朕听。朕瞧着,你便是仗着朕对你宠爱过头了,骄纵的厉害。自己去慎刑司领罚三十棍,罚俸三个月,贬到茶珍坊做苦役。”
一句话,皇帝身边最宠幸的管事太监就遭了秧。
这消息,倒比皇后病重传的更快,也叫那些拍手称快的人瞬间高兴不起来了。
皇上对月夕颜竟已关切至此,只因李善全耽误了消息,便能罚得那么重。到底是何时,皇上竟如此将这个皇后看在眼里。
太后见皇帝果然是不知情,脸色也缓了缓,“你既是当真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可知道该做什么?”
云洛埙一躬身子,又将太后扶上轿辇,“母后且回宫歇着,儿臣这就去鸾凤宫瞧瞧皇后。”
太后来这一趟,本就是这个目的。如今见他允诺去鸾凤宫,也不多呆,只拍着他的手道,“如此甚好!日后你也多留心写颜儿,她自然也有她的好处。”
云洛埙云淡风轻的笑,他自然知道月夕颜的好处,只是此时还有许多事情不便说。
“母后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处理。”
太后满意点头,又冲着一直随行在侧的司马长轩和雾铭清道,“你们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来善安殿看看我这个孤老婆子,当真是好没良心。”
太后十分喜欢这两个优秀的年轻人,只是到底不太方便,是以他们也未能过多走动。
司马长轩被太后这样一说,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一张俊脸微微泛红,打了个稽首,“太后恕罪!”
倒是雾铭清大大方方的上前,一身黑色纹绣的锦袍,外头披了一件同色的狐毛大氅。袖口和衣襟的地方,绣着大片的合欢花。衬着他潇洒俊逸的脸颊,越发妖媚了几分。
“太后若是不嫌铭清礼数不全惹您老人家闹心,那铭清便日日来烦太后可好?”
一个大男人用这般撒娇的语气说出小女儿情态的话,竟也不显突兀,反倒分外契合。叫人觉得,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划过心里,柔软成一片。
木成兰笑眯了眼,拉着雾铭清的手,亲切的道,“瞧这孩子说的,你若能来,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嫌你烦了。”
雾铭清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那日后铭清便多有打扰了!”
太后开怀笑着,乘了辇轿离开。
这木成兰本就十分喜欢孩子,只是苦于当初身体的原因,只生了云洛埙和云尧璃两兄妹。云尧璃死去之后,便只剩下云洛埙。
到了这把年纪,底下又只有一个孙儿。瞧见雾铭清和司马长轩这样优秀的孩子,难免想要亲近笼络。即是真心的喜欢,也是为自己儿子寻些助力。
这些人大概除了司马长轩,都知道太后打着什么算盘。是以雾铭清能答应得那么痛快,这也是无形表明自己的立场,向云洛埙示好。
他虽然是送来的质子,但云洛埙对他还是抱有怀疑。
他来云昇国也有些时日了,与云洛埙相交并不太多。无非是因为云洛埙心中有所芥蒂,事事都防着他罢了。
送走了太后,云洛埙一刻也不耽误,叫人安排龙辇,就朝鸾凤宫行去。
浩浩荡荡一行人,还包括那邪魅潇洒的雾铭清,和正直单纯的国师大人。
雾铭清的理由是,皇后生病若不去探望,倒显得不知礼数。与皇上一同前去,也不至于叫人误会。
至于司马长轩,他根本是一言不发,只管跟着走。
云洛埙无奈,却也没有说什么。
夕颜染了风寒,可是因为昨夜在雪地里坐了两三个时辰的缘故么?昨夜他因为璃儿的事情疏忽了,她的身子本就单薄,哪能在雪地里待那么久啊。
辇轿到了鸾凤宫,李嬷嬷带着一干宫人到门口迎接,小心翼翼将这三尊大佛迎进宫内,好茶好点心的伺候着。
“皇后如何了?”
云洛埙端着热茶,先饮一口驱了寒气,这才开口询问。
“回禀皇上,陈太医已经来看过了,只说是感染了风寒。如今娘娘服下汤药已经睡下了,高热也退了!”
李嬷嬷恭敬回答,垂首肃穆。
云洛埙搁下茶盏,“朕去看看皇后,你招呼好国师和六皇子。”说罢起身直接朝内殿走去。
雾铭清和司马长轩到底是男子,皇后的寝殿还是不太方便,只能干坐在外面等着。两人与一干大小宫女、太监大眼瞪小眼,很是百无聊奈。
雾铭清忧心如焚,想知道夕颜到底是何情况,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将茶杯捏出了裂纹。
司马长轩心中藏着别的事情,有些坐立难安。
也不知云洛埙在内殿里做什么,半响也未出来。
司马长轩不时探头环顾四周,叫雾铭清又多了分疑惑,这家伙何时这般沉不住气,看来果然有鬼,回头得好好逼问逼问。
正耐心等着,殿外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嚎。
司马长轩出了名的爱管闲事,听到这个声音,立刻站了起来,朝殿外走去。
李嬷嬷闪身挡在他身前,恭敬道,“国师大人有何需要,只管向奴婢开口。”
“让开!”司马长轩薄怒,伸手将李嬷嬷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