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躬了躬身子,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来。
夕颜挑着眉笑了笑,知道陈瑾这是在跟自己打太极,自然不接招,只将话绕过去。
“记着就好,本宫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陈太医既然不知道本宫话里的意思,那便当没有听到好了。三位嬷嬷也别闲着呀,本宫瞧着三位嬷嬷还有些力气,便接着审吧。”
那三个嬷嬷只拿眼睛去看陈瑾,方才被夕颜话里话外的吓唬一通,此刻哪里还敢私自做主。至巴不得这位快些开口,好叫她们能光明正大的住手。
陈瑾瞧着眼下也实在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自己还得火速回去和雪贵妃商量对策,当下朝三个嬷嬷做了个礼,“三位嬷嬷今日想必也累了,陈瑾今日私闯天牢本是罪该万死,还望三位嬷嬷切莫声张,来日陈瑾定当回报。皇后娘娘心底仁厚,又是万金之躯,如今已被嬷嬷们折磨……咳、问询得伤痕累累,还望嬷嬷们看在陈瑾的面子上,今日便这样算了吧。”
那三个嬷嬷都有些局促,扭着身子想躲开他的礼,却被他瞪视一下,只能尴尬立在原地身受了。
然后接着他的话头朝着夕颜开口,“既然陈太医开了口,奴婢也不好不给你几分面子。再说今日也确实是累了,皇后娘娘也请好好休息休息,咱们明儿个再接着来?”
说罢坏笑着即上前来,解开绑着夕颜手腕的绳索,又趁机往她身上揉掐了几把,这才算是出了气。
夕颜本就被打的伤痕累累,再被她们雪上加霜的折腾一下,站都站不稳,被放下来之后直接瘫软在了地上。那两个嬷嬷似乎极为嫌弃,鄙夷着脸上来拽了夕颜的胳膊一路拖着就走,直拖到夕颜关押的牢房里,这才随手将她一扔。
“皇后娘娘便好生歇着吧,奴婢们告退了!”说罢转身走了!
那陈瑾在门口晃荡了好半响,这才行了一礼,什么也没说的走了。
待所有人都走后,夕颜才撑着身子费力坐起来,忍着叫人钻心的痛楚,嘶了两声,道,“影子,你可以出来了。”
通道的拐角阴影处,一抹瘦削的身影缓缓显现。
“你……刚才为何不叫我?”那影子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困惑。看到夕颜身上的伤时,瞳孔缩了缩。
“为何、要叫你!”夕颜本想将身子坐直,无奈一动便疼得撕心裂肺,冷汗蹭蹭蹭的往外冒,“你方才也算配合,没有直接出来拆穿他们的诡计,不然本宫也不能找出这么多的破绽,叫你看了这样一处好戏。”
“你……”那影子面露怒色,却还是忍住了,“你是故意的?”
夕颜点头,惨然一笑,“如今你该相信,皇上的毒确实不是我下的了吧!我上次对你说的话,你也可以去说给太后听了。皇上现在危在旦夕,那七虫七草毒性极强,若是过了七日还不能解,即便日后解了,对皇上的身体危害也很大。本宫不管你对本宫有多少敌意,至少本宫知道你不会拿他的生命来儿戏。”
那影子又瞪了一会夕颜,这才跺跺脚道,“这次便相信你说的,日后若是发现你骗我,我可不管你身份有多尊贵,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你替皇上报仇。”
夕颜怔了怔,这云洛埙,到底是欠了多少风流债啊!
那影子也不等夕颜回答,直接潇洒转身,留了个背影给她。
“在太后面前,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要说!”
夕颜浑身是伤,也没有多余的精神再去管她,身上仿佛要烧起来一样难受。
只是她如今不好受,也断不能叫别人好受了去。
莫凌霜,安妃,太后——
既然她这个皇后都不得安稳,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等到影子走后,夕颜不过费力的动了动身子,便一头栽倒在乱草上昏迷过去。
许久之后,在通道处转过一抹修长的身影。
他站在牢门外盯着昏睡中的夕颜良久,蓦而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他到底有什么好,以往那样对你,如今你还是这样对他死心塌地。”
说完又觉可笑,撇了撇嘴又道,“我虽然这样说你,其实也和你差不多。明知你心思在别人身上,却还是要这样费尽心机的帮你。”然后又是一声长叹,“罢了罢了,便当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今世注定要还。”
他有些自嘲的笑笑,深处手指抓住手臂粗细的铁栏,刚要动作,就见一条人影如烟罗般飘到他身前,道,“主子,让奴婢来吧!”
那人顿了顿,让开一步。
那女子上前,拔下头顶金钗,插进锁孔里一阵拨弄,不过眨眼功夫,便见那把大锁毫发无伤的掉在了地上。
“你开锁的功夫又进步不少啊!”那主子进牢门之前淡淡夸奖。
女子福身一礼,“谢主子夸奖!”
男子快步走到夕颜身边,将那柔软的身子搂进自己怀里。目光落在她身上纵横交错的鞭伤上,眸色深沉几分,透出一股寒凉的杀意。
“主子,那几个老奴才,需要奴婢去处理么?”
男子抱着夕颜的手紧了紧,半响后才道,“不必,暂且留她们些日子。”
语气中有过度的压抑,却依旧叫女子觉得心底发怵。
“她有些发热,我得带她出去,这里交给你处理。在我带她回来之前,别叫人看出端倪!”男子沉声吩咐,抱着夕颜站了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奴婢知道了!”那女子面色不变的行礼退开,看着男子将夕颜抱走之后,这才走进原本夕颜待的牢房之内。
将身上的外衣脱掉,露出里面白麻布的囚衣。随手拔掉头上的装饰,将一头黑发弄得散乱,再抓了几把地上的污泥抹在衣服上。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慢慢敷在自己脸上。
做完一切之后,女子抬眸瞧了瞧地上的血迹,柳眉不易察觉的皱了皱。
吸烟身上的鞭伤,倒是个极大的难题。
天黑风寒,晴雪宫内早就熄了宫灯,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当真。
蓦然漆黑的夜里似乎有一抹人影闪过,仔细去看时,却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只是雪贵妃莫凌霜的寝宫殿门,却被一阵极有节奏的敲门声敲响了。
灵犀这敲门声,一咕噜爬起来跑去开门。门外来的人穿着一件漆黑的墨皮大氅,一张脸全部被帽子盖了个严严实实,看不清一点长相。
“先生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灵犀看了一眼莫凌霜的子烟罗纱帐,轻声道。
门外那人抢进来,规矩的站在外间,取下帽子露出脸,“姑娘还是快请贵妃起来吧,出了件大事儿,是以微臣这才不顾夜深赶来相商。”
灵犀见他眉目焦烁,知道必然是紧要的事情,立即转身进了内殿。
一阵耳语声之后,是悉悉索索的衣带声响。片刻后,莫凌霜披着一件紫绒大氅出来,“舅舅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霜儿,那月夕颜不知从何时查出了咱们之间的关系,今夜我和三个嬷嬷前往审讯,不但被她看穿了身份,甚至拿了我们密谋的事情作为要挟。”
来人正是陈瑾,他一见莫凌霜出来,便抢着开了口。两人的声音一时重叠在一起,竟有一丝听不真切。
“舅舅,你、你方才说什么?”莫凌霜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并没有太在意。
陈瑾急的火烧眉毛,见莫凌霜不温不火的样子有些来气,声音也厉了几分,“你还能高创暖正睡得舒服,可知那月夕颜是什么时候将我们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的?”
莫凌霜砰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这、这不可能!”
“若不是月夕颜亲自开口说了出来,我也不信。”陈瑾一撩袍摆坐在椅子上,有些气喘吁吁。可见方才是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莫凌霜的脸色白了又白,月夕颜,她是何时知道这些事情的?
他们素来行事小心翼翼,若不能转个九窍心思,必然是不会做的。往常他们有所行动后,也总是将痕迹消除的一干二净,绝对相信不会有人能够查到蛛丝马迹。
这月夕颜,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陈瑾是个混迹深宫的老狐狸,不可能轻易被唬住。再说月夕颜不是一直以为陈瑾是她的自己人么,又怎么可能轻易怀疑到他和自己是一伙的。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狠辣的目光落在身侧的灵犀脸上,难不成是内奸?
灵犀自然之道她这目光是什么意思,当下被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明察,奴婢就是借来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娘娘有二心!”
莫凌霜重重哼了一声,也不叫她起来,但是心里已经不再怀疑了。
自己掌握着云洛埙的命,就算灵犀真有心要背叛自己,也不敢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除非,她不想要云洛埙的命了!
那么,这个月夕颜到底是从哪里钻了空子,查出来这些来的。
“她到底,她到底知道多少?”莫凌霜攥紧了拳头,忍不住满头冷汗,湿了额发。
陈瑾摇了摇头,一张满布风霜的脸上也显出一丝迷惑,“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查出了多少,也不明白她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一时拿捏不准,只能先叫人住手,这才赶紧过来和你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