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惊,顿时吓得跌坐在软椅上,愣了很久才颤声道,“雪贵妃,雪贵妃怎样了?”
“陈太医已经为贵妃娘娘包扎了伤口、止住了血,但情况还是十分凶险啊!”德公公上前两步扶着太后的手臂,脸上满是担忧和惊惧,“陈太医说,不知道贵妃娘娘能不能熬过这一劫。”
木成兰叹一口气,她是当真没有想到,莫凌霜竟然会为了自己的皇儿做出这样大的牺牲,不管以前对她有什么成见和不满,在此生死攸关的时刻,也全部消弭了。
“来人,摆驾晴雪宫,哀家要亲自去看看雪贵妃。”
晴雪宫内,肖翎雪脸色苍白躺在软床之上,额上全是细密的冷汗,模样甚是痛苦。
她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胸前一块浸满血迹的白布。宫人们也不敢将被子盖上,连衣服的扣子也少扣了几颗,露出胸口一大片在外面。
几个宫人在一旁伺候着,拿着丝绢不断替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太后驾到!”
几个宫女赶紧手忙脚乱的跪了一地,“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木成兰扶着姜嬷嬷的手进来,看了床上的莫凌霜一眼,开口问道,“雪贵妃怎么样了?”
几个宫女立时被吓得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回、回禀太后,陈太医他、他说娘娘只怕是、只怕是撑不过去了!”
木成兰蓦然觉得双腿一软,似乎有些站立不稳。一旁姜嬷嬷眼疾手快赶紧扶了一把,才没叫她真的跌倒。
“行了,你们都起来吧!”许久后,木成兰才揉着额角,甚是疲惫道。
姜嬷嬷见她这样,便知道太后是给逼得没有办法了,“太后,您也不要太忧心了。雪贵妃还年轻,身子又一向康健,肯定会逢凶化吉的。况且她救了皇上,历代先皇肯定也会保佑她,您老人家就放心吧,可千万不要再忧心过度了。”
木成兰疲惫的点头,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莫凌霜,“你们且好生伺候着你家娘娘,万万不可再有何差池。”
几个宫女小鸡啄米般的将头点的飞快。
“太后,是否回去看看皇上怎么样了?”姜嬷嬷提醒道。
木成兰想了想,拂开姜嬷嬷搀着自己的手,走到软床边上,将莫凌霜的手抓在手心里,“往日里是哀家错怪了你,没想到你竟是对皇上唯一真心真情的人。哀家在此许诺,你若能醒来,日后哀家定视你为己出,好好待你。日后,日后若有机会,你所想的定然也帮你实现。你不顾自己性命救了哀家的皇儿,哀家,哀家谢谢你!”
木成兰说完这话,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姜嬷嬷赶紧上来搀着她的手,再乘着辇轿朝善安殿的方向而去。
木成兰一上辇轿便歪在轿子上,方才她抓着莫凌霜手的时候,发现她的手掌冰凉,确实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想来陈瑾所言非虚,这莫凌霜怕是熬不过去了。
这样也好,自己答应她的事情只怕也做不得数。
如此一来,也算是她自己没有这个福气,倒也不算是自己失信于她。
“子衿,雪贵妃这件事情,你怎么看?”木成兰撑着额头,将姜嬷嬷叫道身边,小声询问。
姜嬷嬷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依奴婢看来,雪贵妃伤倒真是伤的很重,只不过,却处处透着一股子蓄谋已久的味道。”
木成兰叹口气,道,“是啊,哀家方才试探着抓了一下她的手,倒像是受了重伤濒死的样子。那手冰凉的吓人,有股子死起。只是那浸血的绷带,还有那露在外面的大片胸膛,只怕都是故意做给哀家看的。这个莫凌霜啊,即便肯为皇儿牺牲的心是真的,也带着一些算计的意味,不知道她这颗真心到底值了多少钱。”
“那太后方才,为何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样的话?”姜嬷嬷不解。
“哀家若是不说,只怕回头就有人要传,皇室之人只顾爱惜自己性命,对真心付出之人弃如敝履,当真是叫人心寒。”木成兰闭了闭眼,沉重道,“她既然想听,哀家便说给她听又有何妨。只要她有命活到那个时候。哀家可没说,这诺言实现的日期是什么时候。”
说完,木成兰隐在太后桂冠下的脸,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还是太后想的周到!”姜嬷嬷在一旁淡淡迎合了一句。
木成兰微微闪了闪眸色,莫凌霜居然会想着以死明志来要挟她。她本就是后宫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莫凌霜这点算计的手段,她还未必瞧在眼里。
只不过是许些空头承诺,也没什么打紧。她既然受了伤,必然是脑子昏昏沉沉。当时在场的宫女也不多,来日若想毁了这诺言,只要将知情的人都处理掉,也就罢了。
莫凌霜一个人的话,也未必就有人会信。她一直以来的野心倒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谁知道她会不会借着救了皇上的机会装疯卖傻想要封赏呢?
姜嬷嬷的心莫名抖了抖,当年太后也曾露出过这样的笑容,然后她失去了自己一生的幸福,知道如今还困在深宫之中。
回到善安殿的时候,陈瑾连同一干太医都在。太后搭着姜嬷嬷的手坐在云洛埙身边,将他的手拿来攥在掌心里,贴在自己颊边,“皇儿啊,你睡了这样久,可还没睡腻么?不妨醒过来吧,这云昇国的江山可不能少了你啊!”
“颜儿如今还被哀家关在天牢里头,就等着你醒过来然后去救啊!安亲候府那帮子无情无义的家伙,知道颜儿受了委屈,也不敢声张一句,还只管撇清关系。这些日子,只怕她在天牢里头吃了不少的苦。你若是再不醒来,只怕她娇生惯养了这十几年,便要折在那大内天牢里了。到时候,你可不能怪到哀家头上。”
云洛埙被木成兰抓来贴在脸颊的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木成兰心中一片激动,“太医,快过来瞧瞧,方才皇上的手似乎是动了。”
陈瑾和王吉赶紧上前,一人拿着一只手开始把脉。
片刻后,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陈瑾开口道,“回禀太后娘娘,如今药引既已拿到,臣等也为皇上配好了解药。还望太后恩准,让臣等喂皇上服药。”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方才皇上的举动,怕是被太后您方才说的话给牵动了情绪,所以忍不住动了动。”
太后几乎是喜极而泣,拍着姜嬷嬷的手背道,“看看这小子,哀家和他说了好几天的话,没有一点反应。如今一提起夕颜,倒是知道动弹一下了。若是早这么在意,不知该有多好,只怕哀家皇孙都抱上了。”
“太后,皇上和皇后都还年轻,还有很多的精力和时间。放心吧,奴婢看啊,只怕用不了多久,皇后就能给太后您添一个皇孙了。”姜嬷嬷在一旁柔声宽慰。
太后喜不自胜,接连说了好久个“这就好,这就好!”。一张沉甸甸的脸,此刻也稍微有所缓和,总算露出了些雨过天晴的味道。
“好了,你们快给皇上喂药吧。”木成兰到底还没能高兴昏了头,把喂药这事儿给忘记。
陈瑾应了声是,退了下去。片刻之后,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一个金镶玉的碗,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汁。
太后朝姜嬷嬷看了一眼,后者会意上前,将陈瑾手中的托盘接过,吹了吹这才递给太后木成兰。
木成兰端着药碗怔了怔,道,“这药引该如何使用啊?”
陈瑾垂眸道,“回禀太后,那药引已经加入到药材中一起熬制,如今只得眼前这一碗。”
木成兰看着药碗的目光闪了闪,难怪她能闻到一股隐隐的血腥味儿,原来是莫凌霜那碗心头之血,已经合着药材一起化成了这一晚药。
“子衿,帮哀家扶皇上起来。”木成兰端着药碗,一步步走近。
德公公赶紧上前,帮着姜嬷嬷将皇上抱起来,让他靠在姜嬷嬷怀里。
“太后娘娘,还是让奴才来吧?!”德公公试着靠前,被太后一扬手挥开了。
“不用,哀家要亲自喂皇儿喝药!”
子衿抱着云洛埙的头,让他能靠在她怀里,方便木成兰喂药。
木成兰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凉了之后,这才送进云洛埙的嘴里。如此反复,也不嫌麻烦,细心又耐心的一勺接一勺,直到将一碗药全部喂光,这才像完成一件大事一般的松了口气,看着云洛埙的眼神十分柔和。
姜嬷嬷将云洛埙的身子放下来平躺好,又给他掖了掖被子。
“太后,您老人家还是先去歇着吧,这都多少天了,您也没正紧合过眼。一会皇上醒过来,瞧见您如此憔悴不堪的样子,只怕奴婢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
木成兰有些嗔怪的看着姜嬷嬷,但她也着实是累了。方才一放下心,连日未得休息的疲倦如今便涌了上来,叫她连反驳的力气也没有,只能顺遂的由着姜嬷嬷将自己扶到偏殿去歇着。临走前还特意吩咐,一旦皇上醒来,必须立刻叫醒她!
众人都知道皇上和太后母子情深,自然不敢有所违逆,全都应承下来。
外头打更的人敲响了五更天的时候,善安殿的寝殿内忽然爆发出一声尖细的嗓音,差点震穿了善安殿的房顶。
“皇上醒了,皇上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