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得格外沉重,如妃只觉得自己双脚像是被人捆上了镣铐一般。
终于走到御书房门口,如妃还未等掌事公公通传,便先一步跪倒在门槛前。
“皇上,妾身有罪,还请皇上赐罪。”
此间,云洛埙正好在书房中料想毒蛇袭人一事,怎么知道一个时辰前还满口否认的如妃,现在却自己主动来御书房请罪了。
云洛埙挥手让掌事公公将如妃带进来,进门之后的如妃依旧二话不说,猛然便低头跪在了红木书桌之前。
“如妃,你说,一五一十地说。”云洛埙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此时心灰意冷的如妃也没有旁的心思去揣度圣意。
‘“蛇……的确是出自臣妾的常熙宫。”
云洛埙听了很震惊,“你为何要暗害皇贵妃?!”
看上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二人,竟然闹出如今这样一幕剧,当真叫云洛埙感到意外。
“她有什么好,配得上皇贵妃这样的位子!”如妃有些疯态,“后宫中贤良淑德的不知道有多少,比起对皇上的心意,她莫凌霜比得上臣妾的一半吗!可是臣妾如今还只是普通妃子,而她却飞上枝头,摇身一变成了皇贵妃!”
四周围的宫人们都十分震惊,无人料想到如妃对皇贵妃的恨意竟如此之深。
“你何时何地从何人手中得到此种蛇?”想到后宫中竟然如此深不可测,云洛埙不由得一阵阵心寒,可是他更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在背后默默地帮助这些野心勃勃都想争夺上位的女人们。
如妃冷笑,“皇上可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臣妾花了那些珍宝,难不成还换不到几条这样的蛇吗?”
本来还对如妃心存一丝怜爱的云洛埙彻底大怒,“来人,将如妃带回常熙宫!”
掌事公公连忙给云洛埙送茶,云洛埙揭了盖子,半天没说话。
半晌,云洛埙才长叹一声,“姑且让如妃带在常熙宫中吧。这件事,朕要细细查明。”
掌事公公见惯了宫里的风吹草动,领了命便传话去了,独留云洛埙在书房中用手肘撑着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云洛埙闭上眼,孤独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当夜,二更天的棒竹刚刚敲响,常熙宫中便传出宫女凄厉的尖叫。
侍卫们循声去看,在常熙宫的寝殿里发现倒在血泊中的如妃,状似割腕自尽。
消息飞快地传到了御书房,阖宫中也谣言四起,云洛埙派暗卫排查,却发现如妃并非自杀,而是他杀。
“如何知道?”云洛埙十分不解地看向灭杀。
灭杀眉头紧蹙,“回皇上,有两处可证实。其一,若是自尽,必然不会割出如此深的口子,因为人皆惧痛,吃痛了便无法下力,而如妃手腕上的割口十分之深,筋脉俱断。”
光是听着灭杀的描述,云洛埙都觉得手腕发凉,想想的确如此,后妃皆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怎么可能下那样重的手来割腕。
“你接着说。”
灭杀点头,“其二,娘娘若是自尽,势必要掩人耳目,待血流尽,天亮之后才会有人发现。可是,属下听公公们问话时发现,宫女说只离开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再回来娘娘便已经倒地,由此可见,娘娘应该是被别的手段所要了性命,然后被人有意弄成自尽的姿态。”
禀告完毕之后,灭杀等候云洛埙的吩咐。云洛埙看上去累极了,他什么也没说,挥挥手让灭杀退下。
灭杀正欲离开,云洛埙却又嘱咐了一句,“好生保护夕颜,不要让她再受伤。”
“属下知道。”
次日天光,阖宫皆传皇贵妃为夺得皇子,不惜冒着可能被毒蛇咬伤的危险,联合母家父兄一同设计陷害如妃。
传言也入了云洛埙的耳。
彼时,云洛埙正在御书房外的小花园中漫步,听闻此事,只浅浅一笑,“小德子。”
被点到名的小太监连忙跑来,“奴才在。”
“你去替朕肃清了那些好搬弄是非之人的口,让他们莫要再居心叵测地散布对皇贵妃不利的谣言,否则,朕就要劳烦太后,好好替那些个不怕死的保管他们的舌头了。”
此话一出,即刻便传遍了后宫,众人皆惊:皇上为护皇贵妃清白,竟连拔舌这样的酷刑都要用上了!看来皇贵妃真是大势所趋!
谣言很快便被压下来,莫凌霜自然高兴,让芊羽在晴雪宫里帮着染指甲,完全不担心外边的动静。
梅妃在自个儿宫里也坐不住,左思右想,决定亲自去找一趟太后。
听闻梅妃前来,太后不知何事,便让宫人宣进来。
“太后,如今如妃已逝,除夕宫宴一事无人料理。臣妾看皇上忧思深重,而皇贵妃近日又受了惊吓,实在不宜操持重务。而臣妾又想替皇上和太后分忧,因此特地来寻太后,看看能否将除夕宫宴剩余之事交由臣妾打点。”
对此,太后自然没有多大异议,梅妃是一片好心,后宫中有妃嫔积极主动一些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加上近日坏事实在多,太后也盼着除夕宫宴能办得热热闹闹的,给这幽冷后宫来点儿别样喜气。
“你有这份心,哀家就极为高兴。若你当真不怕累着,便接了这事去做吧。皇上那边,哀家会同他说的。”
太后眯了眯眼,似是有些困乏,梅妃也不久留,福了福便离开了善安殿。
宫中似乎又回到了平静如常的日子,幽居鸾凤宫的夕颜在旁人看到倒是也安分守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点动静也没有了,都以为她没有了盼头。
殊不知,夕颜每日都盼着云洛埙悄然来访,帝王的怀抱是她最温暖的港湾。
不知不觉,除夕夜到。
云洛埙本想借着宫宴盛赞梅妃的办事能力,怎料梅妃却身染风寒,身体抱恙,不能来参加宫宴。
除此之外,幽居在鸾凤宫的夕颜也不得参加宫宴。因而,宫宴上的后宫之首便成了莫凌霜,一时间她化身为万众焦点,许多嫔妃都争相巴结。而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莫家父子更是觉得脸上有光,谈话间气势更盛。
比起上一次宫中大设宴席之时的表现,司马长轩这次显然沉默了很多。一则是可恨于莫家父子的狂妄自大,二则是失落于夕颜的缺席。
回忆起原先,司马长轩还曾和莫凌霜联手设计夕颜的事情,他十分悔不当初,端起酒杯痛饮三大杯,可心中那份愧疚仍然挥之不去。
宫宴上觥筹交错,欢笑连连,可司马长轩仍旧闷闷不乐。
一想到此时的鸾凤宫中肃静一片,或许连好的吃食都没有,心中不禁钝痛。
见司马长轩捂着胸口,一旁的大臣连忙嘘寒问暖,“国师可是身体不适?”
司马长轩苦笑摇头,“无事,这酒烧心。”
大臣见司马长轩说话仍如平常一般刚劲有力,便松了口气,又起身向皇上敬酒去了。
司马长轩将手掌从胸口移开,此时方才惊觉——自己原是爱上了夕颜。
这边的司马长轩闷不做声,另一边的雾铭清也有些异于平常。
“莫家两位将军真威风啊!忆前次相聚时莫将军舞的那套剑法,真叫人难忘!”
莫震南只当雾铭清也是众多巴结者中的一个,脸上的得意之色根本藏不住,他捋了捋胡子,哈哈大笑,“老夫自创的剑法,自然是别有风姿!”
怎料雾铭清也跟着仰天大笑,“对,将军那风姿让我想起儿时看的一场猴把戏,那叫一个精彩!”
此话一出,莫震南的脸色当即就变了,扔了酒杯,卷了袖子,作势要去对面打雾铭清。
雾铭清也重重将酒杯扔到一旁,俨然有拼了命的气势。
“放肆!”云洛埙在主台上猛然拍桌,“除夕宫宴这样的喜庆场合,你那嘴里就不能说出些金玉良言吗?!”
圣言一出,雾铭清和莫震南都停在了原地。
“如此诋毁莫将军?你居心何在?”云洛埙浓眉皱成一团,恶狠狠地盯着雾铭清。
四下哗然一片,独看云洛埙训责和数落雾铭清。
有大臣在底下轻声道,“如今莫家父子如此得宠,看来皇贵妃迟早要变皇后。”
待雾铭清被云洛埙斥责完退席之后,许多眼尖的臣子纷纷又来恭维莫家父子,一时间,整个除夕宫宴倒像是莫家特设的喜宴了。
莫家父子一向酒量国人,如今也是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地痛饮,仿佛置身于莫府上一般轻松自如。
酒过三巡,莫凌霜缓缓走到云洛埙身旁。
“皇上,今日除夕宫宴如此盛大又顺利,真是得亏梅妃妹妹花了大心思。”
云洛埙随即点头,“只是她如今病了,可惜了。”
莫凌霜浅浅笑,“皇上虽是国君,但也是后妃们心中的太阳,若皇上这束光去柔福宫中照一照,体恤的话儿说一说,那梅妃自然就会快些好起来。”
“嗯,皇贵妃此言当真有理。”云洛埙拉着莫凌霜的手,满脸笑意,“朕的皇贵妃如此体贴细致,真是后宫之福。”
底下众人也跟着道贺,“皇上有福气!”
云洛埙笑容更甚,他牵着莫凌霜的手起了身,“既然如此,便去柔福宫中探一探梅妃。”
群臣不便踏足后宫,便留在宫宴上继续饮酒,看宫宴上准备好的歌舞表演。
而云洛埙则在莫凌霜的陪同下,领着一众后妃前往柔福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