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到底不过是畏惧高尘手中的势力罢了。
皇家人生来多疑,尤是高湛更甚,高尘不动,就会被他视作按兵不动另有图谋,他若有异动,便是有争位之心,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
高尘清冷的眸中掠过几许嘲讽:“六弟终归是依附了三哥。”
“六皇子在京城仗势欺人已久,威名远播,”小白面无表情地‘夸’道,“纵使他与三皇子结盟,也难伤及主子分毫。”
“妄论皇室宗亲,你的脑袋不想要了?”高尘调侃道。
小白只得闭嘴。
“盯紧三哥。”要斗吗?那就斗吧!
冰冷的战意含着几分肃杀,在眸中跳跃。
高湛并不知道自个儿和高硫的谈话,被有心人偷听,他正忙活着同随驾的官僚打好交情,此次陪同高永帝南下的,皆是他的亲信心腹,若能笼络到自己这方,对将来继位定有所帮助。
奈何,为官多年,这些大臣早就修炼成精了,高湛故意示好,他们只当视而不见。
试探几回后,高湛便停了计划,太激进冒失,将适得其反。
长安在孟府养伤,孟慕晴没亲自出面,只派白芍送了几次活血化瘀的伤药,据府中的下人说,那药白芍前脚一走,后脚就被婢女当垃圾般扔了出来。
碰了颗钉子,孟慕晴不再示好,面子上该做的,她都做了,人家不领情,她能怎的?
“小姐,听说今儿个琼华夫人去探望了长安郡主,还亲手给郡主炖了鸡汤呢。”悠悠打听到消息,忙不迭回房通风报信。
孟慕晴淡淡应了一声。
“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这孟水筠大献殷勤,万一打动了长安郡主,那可怎么办?
悠悠虽单纯,却不是傻瓜,与自家小姐有关的事儿,她都会放在心上,深怕长安郡主与孟水筠搅合成一对,联起手来对付孟慕晴。
“东西送上门,她收或不收,是我能阻止得了的吗?”孟慕晴轻笑着反问,见悠悠眉头紧皱,心头微暖,伸手抵住悠悠的额心,“行了,别总皱眉,多丑。”
“小姐!”悠悠跺跺脚,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语气里参了些许委屈。
“好啦,又没骂你,还委屈上了?”孟慕晴笑骂一句,转瞬肃了脸色,“去把飞茗叫进来,我有事交代她去做。”
想勾搭上长安郡主?呵,孟水筠怕是没听过三人成虎这句话吧?
翌日,孟水筠送汤的事在府里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下人你一言我一语嘲笑孟水筠拍马屁的行径,这事自是传入了高永帝耳中。
他起先倒觉儿媳善良亲切,对墨玉极好,可听得多了,就品出了别的味儿来。
老三这几日很是活跃,与朝臣走得也近,这琼华亦对墨玉示好,当真仅是表面上这般简单吗?
高永帝虽觉或许是想多了,但仍是把高湛叫到跟前来,温声敲打一番。
“看来,今夜她要得独守空闺了。”孟慕晴一听说高永帝宣召高湛,那人离开时,脸色不是太好,顿时乐了。
孟水筠以为攀上长安郡主,就能多个助力?也不想想,长安是什么身份。
高永侯乃高永帝的至亲,却常年住于封地,除年宴会回京,鲜少出入京城,明面上看,是在封地一家独大,乃帝王的信任,可若细想,又何尝不是防着他呢?京城是权贵集结之地,多年远离权势中心,高永侯自是没机会笼络朝臣,威胁到帝位。
如今太子未立,高湛背后世家强盛,任何一丁点不妥的举动,都会引来猜疑。
孟慕晴找上小白,拜托他晚上留意孟水筠那方的动静。
一如她所料,高湛未责备孟水筠,但夜里,却宿在了慕菀菀的房中。
“一来就见你笑得这般开怀,”窗户被凉风吹开,一抹墨黑的身影从外跃入,翩然落至孟慕晴身旁,“何事这么开心?说来让我也乐一乐。”
“你又来了?”孟慕晴满脸惊喜。
“不欢迎?”雅懿轻声问道,大有她若点头,马上离开的意思。
“怎么会?”她只想着多见他几面,何来撵人一说?孟慕晴小心翼翼往门外探了探,确定屋外无人,方才将门合上,还落了锁,那副谨慎小心的样子,叫雅懿有些忍俊不禁。
“今儿你动作不小,当心些,莫要惹来麻烦。”雅懿撩袍落座,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府里的风声是她派人散出去的,这事他有数,虽然效果不错,可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危险。
“三皇子并非心胸宽广之辈,以后若想给他穿小鞋,只管命小白告知我,我帮你做。”
他在关心她呢。
孟慕晴心窝甜得跟泡进了蜜罐子一样,莞尔一笑:“我做得很隐秘,不会被他知道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雅懿泼了盆凉水。
“知道啦。”孟慕晴也不恼,她经历了太多,谁对她是真好,谁对她是假意,她看得很明白,“别光说我啊。”
每回他来,话里话外总围着她,却绝口不提他自己的事。
孟慕晴有心想多问些雅懿的私事,可话到了嘴边,又矜持地问不出口。
她以前不是没有好奇过雅懿的身份,总想着人都有秘密,是朋友便不该多问,可现在,她却想离他更近些,想要知道他的一切,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也说不上来。
“我?”银面后,眉梢微抬,“你想知道些什么?”
“额!”孟慕晴语结,她想问的事太多,却都涉及到他的隐私。
想问,又怕他不肯说,徒惹失望。
“错过今夜,往后再问,我是不会说了。”雅懿添上一句,示意她有话直说。
孟慕晴想了想,终是忍住了:“算了。”
“不问?”她的反映,倒叫雅懿颇感惊讶。
“你是替人做事,为人卖命的,要是身份曝光,十分麻烦。”死士一生隐匿在黑暗中,做的是见不得光的密事,即使立下功劳,名字永不会记入功劳薄,除主人外,身份知道的人越少,对他越有利,想及此,孟慕晴按捺住了内心的好奇与冲动,她知,只要她问,他会说的。
“呵,”愉悦的笑声如天籁。
孟慕晴耳廓一热,气恼地问道:“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很可爱。”为他着想的她,可爱到让人想去怜惜,想去呵护。
“可爱?”脸顿时爆红,宛如飘上两团火烧云,“你……可恶!”
他竟调戏她?
“实话实说罢了。”雅懿解释道,神秘的紫眸染上柔和的光晕,像是要把人溺死在里边。
孟慕晴有些心跳加速,忙捧起桌上茶盏,往嘴里咕噜噜灌了好几口。
“热?”凉凉的手背贴在她的额上。
肌肤相触的刹那,一股电流般的悸动穿过两人的身躯。
“我,我要安寝了,没别的事,你快走吧。”孟慕晴结结巴巴地说道,见他不动,急得伸手去推。
雅懿敛去胸腔里漫上的心悸,拂袖起身,笔挺的身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她面上少女般羞涩恼怒的样,尽收眼底。
一抹戏谑的笑缓缓扬起,他俯下身,贴近孟慕晴的耳畔,吐气若兰:“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喜欢……
孟慕晴彻夜难眠,闭上眼,耳边就会响起他临走时留下的这句话。
清晨,飞茗端着热水进屋。
“小姐,您没休息好吗?脸色好难看。”难不成做了噩梦?亦或是昨晚几声狗吠,吵着小姐了?
孟慕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有些没精打采的,能说她昨夜几乎没睡过么?
净过脸,勉强提起些精神,出门去前厅用膳,途径小花园时,正巧与同去前厅的高尘撞了个正着。
“民女见过五皇子。”孟慕晴客气地弯身行礼。
“起。”高尘眉头微皱,神色波澜不惊,难以分辨喜怒。
“谢五皇子。”近乎完美的礼数,着实让人挑不出错,可越是这样,高尘心中的不悦越甚。
“孟姑娘,”薄唇微启,“高尘若有得罪之处,请孟姑娘指出来,无需这般避着。”
孟慕晴佯装茫然:“民女怎敢避着五皇子?”
“装傻。”高尘直白地揭穿了她的谎言,目光幽幽,盯得孟慕晴很是心虚,总觉得,在他眼里,任何的伪装与虚假,都是透明的。
“你们站在这儿作甚?”身后猝不及防传来的娇声,打破了两人间诡异的氛围。
孟慕晴从没有哪次如现在这般,看慕菀菀如此顺眼过。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五皇子,孟姑娘。”慕菀菀迈着莲花小步,跻身到孟慕晴前边,用身子将两人隔开。
高尘看也没看她,只深深凝视了孟慕晴一眼,漠然转身,未留下只言片语。
慕菀菀白莲花般的笑脸骤然龟裂,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咳!”孟慕晴忍着笑,轻咳一声,默默在心里为高尘竖起了大拇指。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能见到慕菀菀吃瘪,她很高兴。
“慕姑娘,”因着拜堂还未举行,慕菀菀的名字也未记入皇室玉蝶中,不算是名正言顺的侧妃,孟慕晴只得唤她一声姑娘,“劳烦你挪下步成么?”
怨毒的目光犹如毒蛇,落在孟慕晴身上。
又是她!
五皇子方才同她谈笑风生,却连一个正眼也不肯看自己,凭什么!
除了家世,她有哪点比得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