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气得脸色铁青,就差一点!只要他执意求父皇降罪,就能从整件事里脱身!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个张泽海!
若非高湛忍功惊人,这会儿怕早就出手一掌将人拍死了。
“不是结案了吗?”高永帝幽幽睨了下方的三儿子一眼,慢条斯理地问道,那高深莫测的态度,叫人实在难以琢磨透他的心思。
张泽海立即抬头,仿佛豁出去般,大声说:“证据虽足,但至今大理寺尚未查明关氏为何买凶行刺皇嗣,她区区一介妇孺,有何理由要行凶狠之举?难道她不怕事发后,满门抄斩吗?微臣以为,其中必定藏有重大的秘密,请皇上下旨严查。”
重大的秘密?
高湛不知为何忽地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可他细细一想,便猜张泽海是高尘派来的,也许那人想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好拖自己下水?
幽深的暗芒在他的眼中闪烁。
而高永帝则沉思不语,一时半会儿未做出任何决断。
“皇上,事关皇家安危,不能掉以轻心啊。”张泽海再度叩首。
“好了,朕准奏便是。”高永帝略一挥手,终是同意深查。
张泽海心满意足地躬身退下。
圣上的旨意不需半日,京中消息灵通的官员就得到了风声。
“这回,高湛再怎么想从这滩浑水里抽身,都行不通了。”孟慕晴莞尔一笑,仿佛已经预见到,当这把火烧到高湛身上时,他精彩万分的脸色。
高尘合上手中的书册,随手捻了个果仁朝她嘴边递去:“把这些琐事放一放,从你上京至今,鲜少有闲暇的日子,这几日我陪你四处走走,如何?”
“我哪有心思四下闲逛?”孟慕晴不太情愿,可看着高尘略显失望的样子,终是改口道,“好吧,你想去那儿?”
“深秋了,城外琴园的月季开得正好,去那处吧。”
“成。”
两人在府中用过午膳一道出门,身边只带了小白一个护卫。
三匹枣红马疾驰行过长街,直奔城外两里处的琴园。
此处是京中不少女眷赏花游玩之所,据传当年高永帝微服出宫,便是在此处见到了先皇后,一见倾心。
秋风轻抚而来,撩起孟慕晴的几丝鬓发,她勒住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只觉痛快。
“我的骑术可有长进?”她眉眼含笑的问道,话里带着些许得意。
“自是有的。”高尘赞许地点点头。
“偶尔策马奔腾,倒也算是一桩趣事。”孟慕晴轻叹道,神色惬意且慵懒,仿佛那些压在她身上的胆子全都不见了,徒留下一身轻松。
高尘愈发觉得一时兴起的提议极好,下马后,他牵着孟慕晴缓步进了园子。
争相斗艳的月季花遍布整个琴园,一眼望去姹紫嫣红一片,微风中,花枝摇曳,肆意起舞,仿若人间仙境般,赏心悦目。
高尘俯身摘下一朵,取掉刺后,轻轻别在孟慕晴的而耳朵上。
“呀。”她娇羞地轻呼一声,下意识往旁侧看了看,唯恐这时有人过来。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我的晴儿果真不负苏州第一美人之称。”高尘轻笑一声,从后圈住了孟慕晴的腰肢。
暧昧的情语引得她有些面红耳赤。
“你这都是打哪儿学来的?不着调!”
“呵,字字肺腑,出自真心。”高尘半阖上眼睑,清冷的眉眼此刻晕染着柔和之色。
孟慕晴没好气地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随后,又试图将他的脑袋从肩上推开。
“这里平素出入的人不少,被人瞧见你不要脸,我还想要呢。”
有时怕什么就来什么。
话刚落,从院子深处就有几道倩影徐徐走来。
数米开外把守的小白率先发现来人,眉头一皱,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还不快松开?”孟慕晴挣扎着想退出他的桎梏。
然,高尘不仅没松手,反倒顺势将她摁在怀里,双足点地,身若惊鸿掠过花海。
衣诀拂过花枝,溅落了数多花瓣,悠悠垂落。
他飞上旁侧的一棵槐树,借着葱密的枝桠遮挡住身形,此处可将前园风景尽收眼底,亦能登高远望。
孟慕晴嗔怒地掐了下他的臂膀,压低声音说:“你故意的。”
高尘坦然自若地挑了挑眉,他就是故意,又如何?
“哼。”有人出来,眼下她不和他一般见识!
孟慕晴红着脸撇开头去,身子轻靠在他的怀中。
下方,结伴行来的女眷皆是华衣锦裙,梳着妇人发髻,头戴精美银簪,身后跟着五六名丫鬟。
“国史院学士正妻,还有一品浩命夫人吏部侍郎之女。”孟慕晴定眼一看,竟将三名女眷的身份认了出来。
秀眉微微一紧,这三位怎的会结伴而行?没听说她们有何私交啊。
“国史院学士早些年就归附到三哥的党派,乃他的党羽。”高尘神色寡淡的说,可语气却带着几分讽刺,“三哥是想用这招笼络朝廷官员。”
这位一品浩命夫人,早年乃是朝中素有清廉刚正之名的刺史正妻,其夫因在锦州彻查贪污案,不幸遇害,高永帝震怒,将锦州官员抄家斩首,且亲封其遗孀为一品浩命夫人。
刺史虽身死,但功绩累累在案,大阳国内不少学生才子,皆对其诸多推崇佩服,而京中御史,便是刺史昔日门下学生,对这位夫人极其尊敬。
另一位吏部侍郎,虽官职较低,却是朝堂中立一派,且其同胞兄弟亦是工部之人,论家世,在京城不敢说赫赫有名,但总归能排得好名号。
“难怪她们会在此游园。”孟慕晴冷嗤一声,她从不会小看枕头风的厉害。
一行人并未发现藏身在槐树上的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琴园后,高尘方才拥着人跃下。
“不能再由着高湛扩展势力了。”孟慕晴面色凝重,“再这样下去,不知有多少官员会被他笼络。”
一旦结党,日后再想扳倒他,只会变得更难。
“这些事,无需你我担心,有的人不会看着三哥的势力再继续滋长。”高尘意味深长地说道。
孟慕晴心头一凛,有的人?
“你说……”她指了指天空。
高尘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没错,朝堂的动静皇上比谁都看得明白,如今皇上正值壮年,又无册立太子之意,他绝不会坐看高湛在朝堂拉党结派。”
想明白这点,孟慕晴就抛开了心中的顾虑,重展笑靥。
两人在琴园闲逛半日,晚霞染红长空,似层层绫罗。
“该回了。”孟慕晴有些饥肠辘辘,轻剁了下发酸的双脚,朝外走去。
她本是想乘马回府,可人刚行到枣红马旁,身子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天旋地转后,人竟被固在另一匹良驹上,后方是高尘结实温暖的胸脯。
“我带你回去。”
她已经累了,若再独自骑马,明儿身子定会不舒坦。
孟慕晴乖乖点头:“在进城时放我下去。”
“好。”
马鞭破空划下,枣红马四蹄生风般下了山巅,把小白远远抛在了后方。
眼见京城的轮廓渐渐显露,孟慕晴接连说了几次让他放她下马,高尘却跟没听到似的。
见他态度坚决,孟慕晴索性破罐子破摔,由他去了。
城门前聚集了不少百姓,整个城门几乎被人群堵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入城。
高尘勒住缰绳后,凝眸远眺。
人群中央,一帮穿戴异于常人的将士正在同守城的九门士兵交涉着什么,而一旁驻足围观的百姓亦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是星罗族的人。”孟慕晴脸色一冷,“放我下马。”
番邦在此,眼下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高尘不悦地瞪了眼这帮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时候来的家伙一眼,方才搂着她飞身下了马背。
“隐卫来信说,他们偷偷潜出要塞,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孟慕晴危险地眯着眼,显然对这些人的到来并不欢迎。
“五皇子来了!”有眼尖的百姓发现了高尘的身影,当即惊呼。
“他身边的不是五皇妃吗?”
“天哪,五皇妃怎么会在这儿?”
……
惊呼声引起了星罗族的警觉,他们纷纷转头朝后方看来,一见着孟慕晴,率队的副将双眸蹭地亮了,忙抬脚想往这方走。
早就对星罗族的来意心知肚明的百姓,哪容他们得逞?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众人齐心协力封堵住副将的去路,不许他离开人群。
“五皇子,五皇妃,你们快走吧,这儿草民帮你们拦着。”一名年纪轻轻的少年小跑着来到两人身前,急声说道,却是没胆子直视两人。
“走吧。”高尘领下了这份情,想趁乱带人入城。
此处人多嘴杂,番邦若接近晴儿,指不定又要闹出些风波来。
“美人!您别走啊!”副将急得肝火上涌,竟一把推开了拦在身前的陌生男子,“把这些家伙弄开。”
“得令。”番邦士兵齐齐拔刀,锋利的刀刃,一时唬住了不少百姓,吓得他们连连后退,唯恐一眨眼就做了无辜的刀下亡灵。
副将满脸不屑的冷哼一声,大阳人就是胆小如鼠,怎比得上草原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