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辩解还好,这一说,令高湛的怒火蹭地腾升起来,手指用力遏制孟水筠精致美丽的下颚,身躯缓缓俯下,逼近她身前,毫无怜惜地看着她泪眼婆娑的委屈样子,讥笑道:“本皇子日前是怎么说的?嗯?谁给你的胆子,敢未得本皇子的允许,私自出府?还是说,本皇子往日太过纵容你,把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他给予的,若哪日他不高兴,照样能将恩宠收回。
含着无尽冷意的话语如利剑,刺入孟水筠的心窝。
她神色一慌,眸中沾染的泪花犹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爷,妾身再也不敢了。”
长睫沾上一滴水光,断得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您就原谅妾身这一回,妾身往后什么都听爷的,爷不许妾身做的事,妾身绝不再做。”
“哦?”高湛松开手,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
“妾身不敢哄骗爷。”孟水筠赶忙表明忠心。
高湛意味深长地睨着她,问:“若爷要你从此往后再不得踏入大牢一步,更不得探视关氏呢?”
‘嗡’
耳畔一阵轰鸣,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爷这是要逼她不再理会娘的死活?要她彻底同娘撇清关系?
孟水筠只觉两难。
“怎么,刚才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光了?”高湛满脸讽刺,“你可知欺骗本皇子,会有何后果?”
“妾身没有。”孟水筠倏地伸出手去,可怜巴巴地拽住他的衣袖。
“哼,那你的回答呢?”高湛是铁了心要逼她许下承诺。
关张氏的案子关系重大,如今又牵扯到陌生势力,再搅合进这滩浑水里,难保不会惹祸上身,区区一个要犯,尚不足以让他为此去冒险。
孟水筠牙关紧咬着,迟疑了许久,终是痛苦地点了下头。
“记住你今日的话。”高湛心满意足地笑了,马车内盘踞的凝重氛围,随之散去。
他抬手拥住孟水筠娇柔微颤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
“别怪爷心狠,爷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温柔的呢喃仿若情人的耳语,全然不复方才的冷酷。
孟水筠不傻,如何不知这仅是用来安抚她的场面话?可她面上仍是一派理解认同的神情,身子往他怀中蹭了蹭,贴在他宽厚坚实的胸口上,闭目道:“妾身明白爷的难处,虽然妾身做出这个决定很难,可妾身早在嫁给爷的那一日起,就是爷的人了,当以爷为重。”
高湛幽幽叹了口气,大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委屈你了。”
孟水筠摇摇头:“只要爷万事安好,妾身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车厢内,一派郎情妾意的温馨氛围。
时辰尚早,孟慕晴和高尘离开大理寺后,没着急回到府上去,反而在热闹的市集上闲逛着,添置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
清讫从暗中现身,由隐卫变作侍从,抱了满满一怀的‘战利品’,步伐踉跄地尾随两人进了金箩坊。
金箩坊里来了批新布,孟慕晴随手拾起一匹淡紫色的绸缎,顺着一角掀开,而后,目光在高尘和布匹间来回游走。
“你觉得这布怎么样?”
站在柜台旁的清讫额角一抽,夫人是在故意捉弄主子吗?
主子的衣裳多以青白双色为主,几时穿过这等华贵招摇的布料子?
高尘面不改色的点头:“你觉得好,便好。”
“唔,制成衣物,你当真会穿?”孟慕晴含着抹戏谑地笑,歪头问道。
谈话间,一名身着黑袍的隐卫忽地从店外行入。
“主子。”隐卫略一拱手,便在高尘耳畔低语。
孟慕晴立时歇了玩闹的心思,将布匹交还给掌柜,定眼看着两人。
也不知隐卫禀报了什么事,高尘古井无波的面色突然一沉,平展的眉峰轻轻皱了下。
“怎么了?”
几不可查的变化没逃过孟慕晴的法眼,她忙出声询问。
高尘挥挥手,命隐卫退下,若无其事的说:“没事,还有什么想置办的东西,今儿一并买回去。”
孟慕晴哪肯信他?当即摇头,待行出店铺后,才追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瞥见她这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固执模样,高尘只得把事儿说给她听。
“墨玉上京了,人正在府上。”
“什么?”孟慕晴大吃一惊,“郡主人在京中?”
可之前皇上不是勒令高永侯返回驻地,未得圣谕不许私自返京吗?
眼下朝堂局势诡异,高湛笼络了不少党羽,且星罗族的使臣暂未离去,长安郡主突然现身京师,会不会让朝局发生变动?
孟慕晴一时想了许多,面上的轻松之色荡然无存。
“你啊。”高尘无奈地笑了,抬手摁住她皱如山峦的眉心,“别多想,墨玉是女扮男装来的,此事皇叔恐怕并无知情。”
据隐卫的说词,墨玉只带了两名近侍,轻装简行现身在府上,应是她一个人的主意。
闻言,孟慕晴心中的担忧方才散去几分。
“五皇子果真魅力无边啊。”她笑吟吟地感叹道,话里隐隐透着一股酸意。
长安郡主冒着抗旨的风险孤身来到京城,为了谁,不言而喻。
高尘颇有些忍俊不禁,双手背负在身后,笑着说:“此话说得在理,我若无魅力,岂能得到你的青睐?”
话说得格外暧昧,孟慕晴的心窝里泛起一丝悸动,小脸悄然飘上两团红晕,笑骂道:“有你这样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的吗?”
他也不嫌丢人!
“实话实说而已。”高尘云淡风轻地说,毫无半分羞耻感。
“哼,人既是你招惹来的,那就由你去解决。”孟慕晴不愿同他斗嘴,论厚脸皮的功夫,她哪儿是高尘的对手?
“娘子忍心看着为夫羊入虎口?”高尘眨眨眼,淡然从容的面庞上,浮现了一丝委屈,好似在无声控诉她的‘无情’一般。
孟慕晴好笑地斜眼看着他,点头道:“忍心!”
“扑哧”,清讫忍不住喷笑出声。
高尘脸廓一冷,一记凌厉的眼刀咻地朝她投去。
“属下什么也没听见。”清讫立时恢复了往日面无表情的样子。
孟慕晴红着脸尴尬地轻咳一声。
都怪他!若非他捉弄自己,她怎会忘了这里是大街上?且身旁还有清儿?
府中有贵客候着,孟慕晴只得歇下逛街的心思,与高尘一起打道回府。
五皇子府前院里,一身男子扮相的墨玉正焦急地在院中来回踱步,目光时不时朝敞开的大门外看去,期盼着下一刻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尘哥哥。
“郡主。”管家礼貌地唤了声,“外边风大,您还是屋里坐着吧,主子和夫人想必一会儿就会回来。”
他特地咬重了夫人二字,试图提醒长安郡主打消那些要不得的念头。
墨玉俏丽的容颜顿时一黑:“尘哥哥府上哪来的夫人?本郡主虽然回了封地,可京城里的事儿,一件也别想瞒过本郡主。”
早在多日前,朝廷就颁下了和离旨意,夺走了孟慕晴的正妃之位,这五皇子府里自然没有当家主母了。
墨玉选择性忽略掉同样被封做侧妃的侯雨姵,在她心目中,能被她视作敌人的,唯有孟慕晴一人。
管家刚欲再说些什么,这时,府门外驶来了一辆马车。
墨玉双眼蹭地一亮,提着衣诀一路小跑着迎上前去。
马车堪堪停稳,她就奔赴到车外,脆生生唤道:“尘哥哥。”
坐在马车里的孟慕晴摁下了下车的念头,眼波一转,看向高尘,摆明了要他解决外边的麻烦。
高尘哑然失笑,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方才挑帘出去。
自长安郡主随高永侯离京回封地,已有数月,而这也是她数月来第一次见到高尘。
他仍如她记忆中时一样,如清风朗月,便是站在一处不言不语,仍能夺去她的心神。
近乎贪婪的注视令高尘略感不快,目光淡淡地打量过她的衣着,轻斥道:“姑娘家,怎能做男子打扮?”
“我也是为了能来见尘哥哥你啊。”墨玉撅嘴嘟哝道,情愫遍布的眸倒影着他一人的身影,怎么看也看不够。
孟慕晴托着腮帮,竖耳倾听马车外的谈话。
她该出去呢,还是该继续坐在里边儿看戏呢?
“下午我差人护送你返回封地。”高尘斩钉截铁地说道,对她的情意置若罔闻。
人的心太小,小到装进了一个人后,再难容得下另一人的影子。
纵使墨玉对他情深一片,除了抱歉,别的他一概给不起,也不愿给。
“我不!”墨玉眼圈一红,倔强地瞪着他,“我好不容易才甩掉那些看守我的家伙,才不要就这样回去!”
她想留在尘哥哥身边,哪怕多一日也好。
“不要任性。”高尘隐有几分不耐,语气也随之冷淡了许多。
墨玉咬着嘴唇,强忍着内心的酸涩,固执的不肯妥协。
孟慕晴察觉到外边僵持的氛围,犹豫片刻,才起身出去。
高尘回眸看了她一眼,随后纵身跃下甲板,向她伸手,把人稳稳带了下来。
亲昵温柔的举动,刺痛了墨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