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道后,高硫遵照高湛的嘱托,秘密替他联络宫内的眼线,从而打听到昨夜九门都统包围三皇子府的事,以及高永帝罢朝,传召高尘进宫的消息。
高湛暗叫不好,他在朝堂多年,对危机自有一分敏感,宫中诡异的变故,于他而言已然是一个危险的讯号。
正午,当高尘面见过高永帝,欲出宫离府之时,偏殿传来消息,本该在殿中的高湛,被高永帝传走,至今未归。
侍卫隐隐察觉到不妥,遂,将此事上报。
“混账东西!”高永帝气得操起茶盏狠狠砸在了侍卫的脑门上。
鲜血瞬间飙射,侍卫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俯首请罪。
“朕养你们有何用?啊?这么大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父皇,请息怒。”高尘开口道,沉静平淡的嗓音如一盆凉水,将高永帝心中翻涌的怒火浇灭。
他深深吸了口气,身子跌坐在椅中,哑声吩咐:“给朕找!宫里找不着,就去宫外,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这逆子给朕找到!”
寻人的差事落在了高尘头上,他当机立断找上宫中禁军首领,与其兵分两路,负责皇宫内外两处搜查。
身负甲胄的骑兵在街头巷尾疾驰,九门都统奉命封锁城门,任何可疑者试图出城,都会遭受到九门士兵的严密盘问。
据侍卫所述,高硫曾在偏殿现身,正是他把高湛给带走的。
高永帝立即传高硫觐见,可他却像是人间蒸发了,根本找不到人,午时将近,仍未得到好消息的高永帝,得侍卫禀报,软禁在深宫的孟水筠,想求见他。
“不见!”高永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的请求,且命身边的太监总管率一列禁军赶往冷宫,秘密处死孟水筠。
此女犯下滔天重罪,又知道不少秘密,是皇室的污点,他怎容得下她?
在冷宫苦苦期盼着帝王召见,仍做着美梦的孟水筠哪里想得到,她等来的并非是生路,而是一道绝杀令!
“不,不会的,”看着破门而入的侍卫,看着太监总管手中托盘上放置的毒酒,孟水筠的脸色刷地白了,“皇上答应过我的,他会放我……”
余下的话没能说完,她的嘴就被一块黑布堵住。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吵得杂家头疼。”太监总管不悦地冷哼一声,复又向身旁的侍卫递了个眼色。
孟水筠绝望的瞪大了双眼,眼前白光忽闪,下一秒,脖颈一分为二,一个重物咚地落在地上,汨汨的血流从她分了家的尸骸下渗出,随后,身躯轰然倒塌。
掉落的头颅,如垃圾般被侍卫捡起,与尸骸一道抛入了冷宫后院的枯井里。
与此同时,京城菜市口,一名被散落的发丝遮掩住容颜的女子,身着死囚的囚服,于百姓眼前惨遭斩首。
人群后不远处的茶室二楼厢房里,孟慕晴着一席白色儒袍,静静矗立在窗边。
秀眉微拧:“不是她。”
此人的身形和孟水筠十分相似,却瞒不过她的法眼。
清讫正欲说话,哪知这时,一只海东青忽然从皇宫的方向飞来,飞进房中,停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摘下竹筒,一目十行地看过密信上的内容后,她转手便将信函交托给孟慕晴。
信是宫中的隐卫传来的,上边只写着一句简短的小字。
琼华夫人被皇上秘密处死,尸首封存在冷宫枯井
“她死了……”
孟慕晴有些不敢相信,她一遍又一遍看着信上的字迹,半响,颤抖的唇瓣朝上扬起。
“真是可惜啊,我竟没能送她最后一程。”
没有亲眼看到她临终前,绝望痛苦的样子。
“属下可以命隐卫将尸体偷偷运出皇宫。”清讫面无表情的说道,“让夫人见上一见。”
“不必了,”孟慕晴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把尸体从皇宫里弄出来,丢去乱葬岗!”
仅是一死,尚不能让她感到痛快,她要孟水筠纵使是死了,也要做一只孤魂野鬼!
“是。”
清讫点头领命,她没有询问孟慕晴为何这般痛恨孟水筠,她只知道,夫人做任何事,都有夫人的理由。
时至黄昏,亲率九门骑兵在城中搜捕高湛的高尘,在一条昏暗凌乱的小巷子里,发现了不省人事的高硫,他衣衫凌乱,且只着了一件中衣。
高尘摘下马背上的水壶,将凉水洒在了高硫的面颊上。
“唔!”
人晕乎乎地清醒过来。
“高湛在哪儿?”高尘居高临下地俯瞰他,双眸冷得全无温度。
高硫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不愿开口解释。
“说!”
高尘俯下身,一手擒住他的咽喉,硬生生把人从地上拎起。
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朝高硫涌来,他痛苦的呜咽几声,双腿不停在空中蹬踏,试图让高尘放手。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五指猛然收紧。
他是认真的!真的要杀了自己!
高硫彻底慌了,忙不迭点头,他说,只要能活下去,他什么都说。
据他交代,在替高湛联络了宫内的眼线后,高湛就以要溜出皇宫,营救孟水筠为由,乔装扮作他身边的宫人,随他一并出宫。
他们离开洛阳门,就在此地等待高湛的隐卫前来接应,没想到,隐卫刚出现,就向高湛说了,府宅遭到彻查,且账本落入九门都统手里的事儿。
之后,高湛就命人将他打晕,他再醒来时,就见到了高尘。
听完整件事,高尘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如若他没料错,高湛怕是猜到了父皇的心思,欲潜逃出城。
一旦放任他逃走,他定会狗急跳墙。
试想,多年的心血一夜之间崩塌,他如何能甘心?届时,只怕会孤注一掷,集结党羽,逼宫!
“他会用什么办法出城呢?”
高尘冥思苦想,忽地,一个念头在他的脑中闪过。
“行宫!”
他火速折返回皇宫,却在到达洛阳门时,听把守的禁军说,行宫里安置的星罗族一行人,半个时辰前,以离宫闲逛为由出宫了。
同时间,城门处的九门士兵急匆匆来报,星罗族使臣出城去了,说是要去琴园。
高尘亲自带队去追,但他终究是晚了一步,星罗族人已经不知去向。
天色渐渐沉了,在京城外沿途追出近十里,仍一无所获的高尘,风尘仆仆地回到宫中,把事儿一五一十禀报高永帝。
高永帝原是想对高湛结党营私一事重拿轻放,在暗地里瓦解他的势力,一点一点蚕食,可眼下的发展,却与他的计划相差甚远。
他当即下旨,命高尘集结人马将与高湛来往密切的朝臣秘密拿下,防止这些人和高湛联系,密谋造反。
京中两营的士兵将近一万人,皆被高永帝调派出去,继续搜查高湛的下落。
而淑贵妃与三皇子府的女眷,则被重兵看管起来,不得见任何人。
高尘重务缠身,没法子回府,只得让小白回到府上,向孟慕晴报平安。
当得知了白日发生的种种,孟慕晴又惊又愕,以她对高湛的了解,她不认为他会傻到在府中留下这么多的证据。
“小白,你告诉我,那些所谓的密信,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她狐疑地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紧盯在小白身上,似要将他看穿。
小白讪笑一声,随后,才道:“三皇子收受朝臣孝敬的房契金银玉饰一事,千真万确,至于暗中往来的信函,则是主子命千沙楼在暗处准备的,早在主子离开千沙楼前,就秘密和阁主商议,兵分两路,由主子和夫人您,在明处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而千沙则潜伏在暗中,收集对三皇子不利的证据,主子本是想着未雨绸缪,谁知竟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原来是这样。”孟慕晴适才恍然大悟,难怪之前高尘那般神秘,他背地里竟密谋了这么多事。
“夫人,主子不愿早先告诉您,是不想您跟着烦心,请您莫要生主子的气。”小白见她脸色有异,赶忙好言相劝。
“我没生气。”孟慕晴摇摇头,后又正色道:“高湛果真和星罗族的人一起离开了?”
“是。”小白也不隐瞒,坦然点头。
孟慕晴沉吟许久,低垂下的眼眸里精芒顿现。
“取笔墨来。”
文房四宝送入厅内,她握紧笔杆子,提笔疾书,只片刻功夫就写下了两封信函。
“这封信马上送给我爹,另外这封想办法送去星罗族皇城,务必要交到星罗爵炎手里。”
以为有使臣帮衬,就能安然逃脱这死局?
他做梦!
小白接过信函后,立马用飞鸽传书,送到千沙楼的杀手手中。
七日时间转瞬即逝,而这七天来,大阳京城内始终被一股风雨欲袭来的凝重氛围笼罩着,犹是那些个与高湛在暗中来往密切的朝臣,个个幽禁在府宅里,莫说是同他联系,便是想离开府门一步,也成了奢望。
高永侯从封地千里迢迢赶来了京城,在与高永帝密谈后,朝廷次日便下旨,将要犯烈武涉斩首,督斩官正是高永侯长安郡主二人。
关张氏涉嫌买凶暗算皇家血脉,同烈武涉一起处死。
高尘这几天几乎没回过府宅一次,朝堂大批官员需重兵看管,其手中事物,得由其他朝臣暂做接管,他每日往返于宫中官臣府宅,分身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