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英在婴善堂!”黄雅然按照小张爷教的一字一顿告诉了谭大队长。

她从张记侦探社出来就直接奔了警察队队长谭先英的宅邸。按理说深更半夜自然没有人愿意理她,只是她依照小张爷教给她的说门房听。果然不多时就见了披了睡衣的谭先英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说话吗?这会儿薛少爷不应该在大酒店里睡觉了吗?”谭先英顶着一头乱发,双眼满布血丝却毫格外清醒。

“信不信由你。至于其中内情只有救出薛少爷你自己问他了。不过我可告诉你,若是去晚了恐怕只能替薛英收尸了。”黄雅然自然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在小张爷教给她的话上不忘添油加醋。

谭先英当即坐不住了,立时请黄雅然领路,叫上一支警察队伍荷枪实弹地就往婴善堂赶。一路上他也少不了一番嘀咕,毕竟这婴善堂可是一方军阀家的小舅子所设立的。然而谭先英也知道那位薛大少爷自北平而来,家底殷实。薛父更是在官面上下赫赫有名。若是他家少爷在天津卫地面出了事儿他必定承担第一份责任。

他苦于双方身份煊赫,不敢开最任何一方。只好一路琢磨着该当如何开口。

黄雅然一路上将其中情节胡乱编凑了些,只称薛少爷要查查洋人出殡案却一夜未归,方才来求谭队长帮忙。

与此同时,小张爷领着“不吃肉”并何胖子也未闲着。二人一狼往松年堂。敲开松年堂的门板时,那位刘掌柜与东家吴老同皆是睡眼惺忪。然而自从洋人出殡案发后,整个“锅伙”皆是不敢放松。众人皆是厉兵秣马,草木皆兵。

“小张爷,这阖夜而来怕是出了事儿了?”吴老同当先抱拳拱手道。

小张爷故作神秘,瞅了瞅刘掌柜的却缄口不语。

吴老同心知肚明便道:“自家人,说话不碍事。”

“婴善堂出事了!”小张爷拿腔作势道。

吴老同与刘掌柜的立时瞪圆了眼睛,大感惊讶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白眼子招了!官厅的警察都在他们那儿了。”小张爷道。

吴老同眼睛一转瞅了瞅刘掌柜又道:“白眼子薛五怎么知道此中有婴善堂的事儿?”

“就怕婴善堂也觉得白眼子薛五什么都不知道!”小张爷幽幽道。

刘掌柜当即双眼提溜一转,心下有了计谋。他不答话,当下心道若是小张爷说的是真的,怕是这窝案子就快纸里包不住火了。众人一齐向婴善堂跑去,就躲在暗处瞧着。果见一群黑皮由着谭先英领着出出进进,最后由带了个少爷模样的人出来,一齐上了辆小轿车走了。

吴老同与刘掌柜的当即感到一阵透心凉。

不过碍于婴善堂背后的势力,翌日报上登的头条新闻却是“沪上名伶刘英莺抵津后却不知身在何处,至今已有三日”。

四辈将头条新闻吆喝着走街串巷,很快就传到了小张爷耳中。他在张记侦探社门口,看着黑皮警察将那昨夜带回来的女尸往外抬。

他从四辈儿手里拿了份报纸,报纸上印着刘英莺的半身照片——盘着头,一双大眼睛似是能言会道,眼波流转。赫然就是昨夜扛回的那女人。

小张爷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一阵纳罕这刘英莺怎么又与这案子挂上了钩。正在兀自发呆时,忽地觉得身背后就挨上了一脚。他身子猛地向前冲去,趔趄之下险些顺着河岸边上的栏杆翻下水去。

他勉力站稳,就又是一个巴掌扇了过来。这下小张爷眼瞅着巴掌来处,立时一矮身躲了过去。何胖子与“不吃肉”当即已经横在来人与自己之间。

那狼一心护主,见小张爷两下就吃了亏立时龇牙咧嘴显露出一副凶狠模样。

小张爷掸了掸身上的土,这才发现对方就是那位薛英薛大少爷,当即知道这人为何而来,又为何还要给自己来上一脚。

“张步云!我薛英在北平也是咳嗽声房檐都颤悠的主儿,昨夜却被你耍了,真是岂有此理。今天你非得跟我说明白了,你到底知道多少内情!”薛英怒气冲冲地说道。

小张爷挨了一脚却不发怒只道:“你连其中的关节都猜不透还当什么警察?”

“你少废话。若你不据实说出真章,我定要将你抓进牢里!”薛英说着抖出了身上一副手铐厉声说道。

“得,得!咱们屋里说吧。”小张爷拍了拍仍是怒目而视的“不吃肉”的脑袋跟着就走进了屋子。

薛英进了屋子当先问道:“说!你为什么跟着我去了仁心诊所?”

“别怪我瞧不起你。在万国饭店时咱们就险些被人放蛇害死。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仁心诊所已经注意到咱们了,你夜闯仁心诊所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

“我本不会叫他们发现的,是你派了狼进去才引起他们注意的!”薛英道。

“哼,”小张爷冷笑一声道,“他们早就等着瓮中捉鳖。那个时间点儿夜闯仁心诊所的人肯定就是他们想要找的人。我叫不吃肉进去只是为了让他们相信你就是小张爷,你就是我!毕竟海河出殡案是被我撞破。加之你说自己是松年堂的人,叫这两拨人必定当先对峙猜疑起来。他们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动作,自然不敢轻易杀了你。多半可以用你做人质呢。”小张爷解释道,“所以在婴善堂里我嘱咐你只要说自己就是小张爷,刘掌柜的派你来的就会保命,其意就在此。”

薛英被他这么一说,方才意识到自己夜闯仁心诊所的确少了几分理智。当夜他刚翻进去不久,就听一阵狼嚎,“不吃肉”立时出现在眼前,身后还带来了七八个喽啰打手。他就这样被人捆住扔进了牛车上的一个箱子里。

“那箱子里好像还有别人,大概还是女人。”薛英补充道。

“那女人刚从这里被殓走了。估计就是她!”小张爷将报纸摊在桌上指了指那张照片。

“刘英莺?”薛英拾起报纸一脸惊异,“她与婴善堂什么关系?”

小张爷摇了摇头。

“那直接找谭先英去捉婴善堂与松年堂的人就好啦!”薛英道。

“用不着,今夜或者明天松年堂与婴善堂就会狗咬狗起来!”小张爷笑道,“到时你就只管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