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英令人将屋子收拾停当,没多久,紧凑的房间内竟摆上了各式叫不上名头的仪器。

薛英请了小张爷、何胖子一齐进了屋,他们二人围着几张桌子观瞧,口中啧啧称奇,何胖子有几次还想伸手试试那些怪物事,却都被薛英大叫一声喝止住。

何胖子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些都是嘛玩意?”

“这是显微镜,这个是人体组织器官的细胞夹片,那些罐子里都是福尔马林浸泡的人体组织。”薛英一一指点着这些东西,跟着又似自嘲般道,“跟你说这些干嘛,你也听不懂。”

他一转身又瞅向小张爷道:“说句实话,兄弟我看你有点儿本事,我打算请你做我助手,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你有时也可以帮衬下我。”

“呦呵,这口气真大啊……请我们得给钱的!”何胖子在旁接道。

他话音刚落,便听哗啦声响,原来是大洋撞击在一起的青脆响声。

“就等着你说钱的事儿了!”薛英手中已经提着一个绿色绒布兜子,里面大概装了几十块大洋。

何胖子见了布兜子眼睛自然发直,刚欲伸手去接,却听小张爷又道:“我独来独往惯了,这钱拿不了。”

他跟着就把何胖子往门外领。何胖子眼见有钱却不能拿,当即百爪挠心。

薛英也不去追,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就这么走了?难道你不想再查查刘英莺的被杀案了?”

小张爷身子忽地一定,本来迈出去的脚步似是就僵在了门槛上。

薛英又道:“你一定知道,潘菊然身上有浓重香水味就是用来遮掩自己身上的药味。据我所知,松年堂的看家药是一味叫作‘龙虎阳经丸’的补药,其臭极重。但由于可振男人雄风,是以风靡天津卫上下。不过药力有限,不能持续很久。”

“你的意思是……?”何胖子接口道。

“笨啊,”薛英说着栖身近前道,“你想啊,若是潘菊然见色起意,强行非礼,怕是能把刘英莺制服,药力也撑不到他成鱼水之欢啊。”

“你说的对,”小张爷说着已经转身又回了屋,“刘英莺的死与洋人出殡案的关联并不大,这案子很有可能叫唐玉来也措手不及。”

“没错,唐玉来根本就没预计会多死个刘英莺。是以所谓潘菊然见色起意很有可能是假的。”

何胖子却道:“可是……潘菊然已经被枪毙了,眼下可当真是死无对证了啊!”他见小张爷业已回身,便瞅了瞅桌上的洋钱,仍是有意去拿。

不过,小张爷却当先一把提起布袋道:“我同意跟你合作,记住是合作!不是你雇我。”

“那你拿钱干嘛?哼……”薛英冷笑一声道。

“这是办案经费!”小张爷又道。

薛英一笑道:“得,您这意思案子咱们合作断案这事儿就算成了!”

“成了!”何胖子替小张爷做了主,朗声答道。

入秋已有段时日,天黑得越来越早。吃过晚饭,小张爷领着“不吃肉”并薛英、何胖子一齐在大街上信步走了起来。

何胖子只关注那袋子钱,他瞅着小张爷手里空空如也,怎么也想不出这小子把钱藏在了哪里。

“咱这是要去哪?你真打算再查查刘英莺的事儿?官面不说结案了吗?”何胖子有些悻悻地问道。

薛英道:“潘菊然被枪毙了,可并不代表证据彻底没有了,咱们就去找找看……”

小张爷又道:“而且官面说的话若是可当真,那么……”

“唉……”小张爷话说到一半却被薛英开口截道,“我可也是官面的,你如此诽谤官厅我可是能捉你的!”他稍一停顿方又道,“官厅的话是真是假,主要是看断案的是谁,比如我薛英薛警探决计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何胖子与薛英正欲再说什么,却被小张爷啪嗒一拍肩头,跟着他们就发现左手边上一扇拉着纱帘的玻璃门上正贴着一张封条。

封条写着天津警察局封的字样,以及落款的年月日。

“封着呢,要进去吗?”薛英忽地道。

“你是警探,能否出入被查封的现场这种事儿怎么还问我们老百姓了。”小张爷道。

薛英眼珠子一转道,“进,当然要进……”他跟着看了看那堵院墙又道,“院墙之上又不会贴封条!”

三人并“不吃肉”一齐转向小巷之中,牛车“陆地慈航”正是在这里将刘英莺的死尸与薛英一齐拉到了婴善堂。

小巷之中有扇带铁护栏的窗户,再往里走则是一道围墙,围墙尽头是那扇后门。往日里,他们大概就是通过那扇门将一具具婴儿尸体运到牛车里。

后门也贴了封条。不过巷子中灯光偏暗,三人便依次跃上了院墙。小张爷跟着一探身,“不吃肉”借着院墙攀爬而上。

他们又纷纷落下,才见院内一片凌乱,四处散乱着白布和西医的药片。众人一见,地上竟似还有一具白骨。

何胖子倒抽一口冷气,猫腰低声道:“又有死人!都成白骨了?”

“怕啥!”薛英走近了去瞧,不过是一具人骨模型罢了。

三人四下踅摸一番,院内没有任何痕迹。薛英当先走近一扇门,单手一推门就开了。跟着一束光线剖开黑暗,何胖子发现薛英手里竟然握了根银色的手电筒。

“不愧是薛大少爷,竟有这样稀罕的洋玩意儿。”

薛英不理会,当先向屋内走去。

手电光柱之下,小张爷似是看到了一张长形条案。

光线跟着往上一挑,是一副人物坐像。看衣着打扮肯定不是现在的人。

何胖子道:“这会不会是潘菊然他娘?”

“不会,”小张爷凑近了去看,“如果是他娘,挂在这里的就应该是照片而不是这种老画像。”

“那么按年头来说还要往前算了?”何胖子道,“难道是他潘家的老祖宗?”

小张爷点了点头,可薛英却道:“不会吧,如果供奉的是老祖宗不应该是个男人嘛?”

小张爷将脸贴近落款,他不太认识这些工整的蝇头小楷,便叫薛英也来看。

“祖先潘心美之画像。”薛英读出了那行小字。

小张爷又道:“也不尽然。如果这位女性角色曾经做过什么大事业又或者位高权重,自然就会被后嗣不断供奉。”

“那么这位潘心美是谁?”何胖子在后面问道。

小张爷并薛英皆摇了摇头。

小张爷想到自己听过的那些讲古的评书里,从没有这么一位潘心美,薛英则根据自己读过的历史书籍来断定,此人应该不是什么大名人。

一时间众人便陷入了僵局中。

正在此时,他们忽地听到一阵喉头低低的呜呜声。

小张爷暗道不好,他与何胖子皆知这声音只有在“不吃肉”发现敌情时才会从喉咙里涌出。

那么“不吃肉”究竟遇到了什么险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