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道将身子往牢房墙上一靠，他盯着眼前这位突然而至的年轻人，心中兀自打量。

“我怎么知道你懂的是真是假啊？”

“买卖自由，信不信由你。”罗老道答道。

“你去过西域？”小张爷又道。

罗老道却笑道：“你也想知道铜炉的事儿？不过恕我直言，你也没当过猪狗啊照样能言兽语。”

这话听来像是侮辱，可小张爷却平静道：“还有人问过铜炉？”

罗老道复又一笑却缄口不语。

小张爷立时对着监狱长道：“您给罗道长办公文放人吧……”

那罗老道长身而立，负手向门外走去。

公文办妥后，几人坐了薛英的汽车就往城里跑。临行前，那监狱长又不放心地问小张爷可保小西关太平。小张爷拍着胸脯道：“若是有丝毫不稳妥尽管再来找我。”

几人的车到了天津卫的城里，海河边上有尚点了油灯卖馄饨的夜摊儿。小张爷几人叫着罗老道在夜摊儿旁痛痛快快吃了两三碗馄饨。这罗老道早不知油腥味儿，枯槁的面容直到几碗大馅儿馄饨吃到肚子里才有了点儿神色。

“老道长，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吧——之前还有谁问过你铜炉的事儿？”

老道长一抹油嘴，咂吧咂吧滋味才道：“一个老客。”

听了老客二字，小张爷并薛英皆是心头一惊。立时想起了在陈五六家中的一幕。他们都还记得陈五六家里那只铜炉，如今被小张爷们收藏在家中的铜炉，正是来自一位东北老客所赠。

“一日我在乱葬岗子收殓尸体时来了一位老客。此老客面容损毁，看来可怖。他只道我知道铜炉的秘密日后必遭凶险，唯有躲进小西关里才可自保。”那罗老道说道。

“可你怎么又说谁能救你出狱就能跟你说话？”黄雅然问道。

罗老道答道：“这也是那老客的意思。他道我在牢里待着可保一时无忧，却不可保一世平安。是以又说届时会有人想尽办法救我出去。只要有这么个人来救我，我就该知道这是要离开小西关了！”

小张爷听了罗老道的说法，心下感到一阵阵奇怪。他想到容貌尽毁的人，正是在百花楼里的烧水老汉。

薛英道：“那老客……还说过什么？”

罗老道摇了摇头。小张爷却与薛英互相递了个眼神，二人心中都想到了监狱长手里的那张纸条。难道也是老客留下来的？

罗老道打了个饱嗝，继而以小拇指剔着牙缝间的菜叶子，嘴上呜噜噜道：“铜炉呢？我你们也有铜炉了？”

小张爷却将头一摇，“只是听说有这么个东西心下好奇。想要扫听扫听，兴许就能找到个。”

“那道长，这铜炉到底有什么机关紧要的？”黄雅然那问道。

罗老道跟着道：“此铜炉源自西域的工艺，暗藏已失传的八宝转珠神技。”

“八宝转珠……”众人惊怪道。

“八宝转珠是由无数机关勾连，一旦触发机关锁钥便会变化形态将其双层底露出。此技曾被用作许多王公贵族的大墓之中，可防贼人挖坟掘墓。”罗老道又走到了海河边上，“盗墓贼若是不知机关，即便潜入坟茔之中也只能在第一层底中徒劳一场。是以唯有懂得触碰锁钥方能开启墓穴。”

众人听了点了点头。又听罗老道又道：“除了用在大墓之中，亦有人将此奇技淫巧当作一种玩物。当此技艺由西域传至中原，便有贵族以此做了许多小玩意。与前朝的珐琅洋表一样，都是他们日常手把的玩物。传言前朝有位翼王石达开，曾找人打造了六只铜炉。”

“石达开？”众人听了人名，跟着皆是震惊而起，吓得馄饨摊儿掌柜跟着直瞥眼看他们。小张爷与薛英自然想起了潘菊然那仁心诊所中的那副祖先像——潘心美。这女人可是石达开的妃子。

“如此看来，这一切似是都与翼王石达开有所关联了？”小张爷暗自心惊。

“那么老道儿，石达开打造六只铜炉到底为了什么？”薛英问道。

那罗老道却道：“具体的我不知道。不过你们想，双层坟墓其目的是什么？”

“掩藏坟墓的珍宝！”何胖子也道。

“那么铜炉目的呢？”罗老道又问道。

“难道用铜炉隐藏什么宝藏？”黄雅然忽地发现了惊天秘密似的瞪大了双眼。

罗老道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铜炉中到底有什么秘密想来天下人没有多少人知道的。”

“那么，”薛英忽地一拧双眉，“你是怎么知道这八宝转珠的机关呢？”

罗老道睥睨薛英，他大概对这个趾高气昂，不懂得客气说话的大少爷颇有反感，却又道：“有些事儿注定就是让某些人知道的。”他说着伸了个懒腰，复道，“行啦，这事儿就到这里吧。谢谢几位把我弄出来又请我吃馄饨。”

罗老道说罢便欲告辞。小张爷却一把拦住了他，“道长……”他似是欲言又止，“道长，可要当心。”

罗老道笑了又笑，抱拳拱手道了句：“告辞了！”跟着他人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黄雅然跟着凑近小张爷道：“就让他这样走了？”

薛英却道：“非得让他走。唯有如此才能把那猴妖俩兄弟引来。”

“这么说，那老道儿可不就陷入了危险中？”何胖子道。

小张爷又道：“所以这事儿要靠薛警探出马了。”

“我懂。”薛英道。

黄雅然与何胖子却似完全不解其意，她便道：“你要薛大警探如何做？”

“怎么也得支来十名能干的警察！”小张爷一搓下巴。

“已然备下了！”他跟着朝着一条暗巷子吹了声口哨，便见暗巷子里忽地传来阵阵响动。跟着竟有十来个穿了黑褂子白衬衫的汉子闪身出来。

“呦呵，看来早就准备好了？”小张爷看着满面得色的薛英，“这都是谭先英的人？”

“他的人？那岂不是一群酒囊饭袋？”薛英点指眼前的人道，“这都是我家的弟兄。”

小张爷鱼与何胖子一齐看着眼前的这十来个精壮汉子，皆是短衣襟小打扮，不由得脱口而出道：“薛英，你爹到底是干嘛的啊？”

薛英不理，一拍巴掌便道：“弟兄们，注意保持距离，四下警戒，小心行事！”

那群人得了令，低声答了个“是”便向四下分散着跑开，很快既隐没于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