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胞弟从城里打工回来,认识了一个城里的女孩儿,说是要回老家来拿些彩礼结婚,可是家里一穷二白,哪还有给他娶媳妇的钱。”
“胞弟空手而归,没过几天就打电话来哭着跟我说,'哥,那女孩儿跟我分手了,就因为我在城里买不起房,人家父母还说,连几万块彩礼钱都拿不出,将来女儿跟了我这样的人,是要吃苦的,可是哥,我是真心喜欢她啊,为什么就不能给我时间,让我赚钱呢。'”
“我在电话里劝了劝他,让他别灰心,总会找到更好的女孩儿的,再说咱还年轻,可以努力赚钱,将来把钱攒够了,咱就去把人家姑娘娶回来,别难受啊。”
“我这胞弟虽然同母异父,但是我妈和我继父白天忙着农活儿,没时间管他,所以打小儿就跟我亲,因为净是我带着他到处瞎玩,今天掏了树上的鸟窝,明天又偷了隔壁的鸡蛋,每次被抓,都是我先承认,我挨打,有时候被我妈发现了,我们哥俩一起站在院子里罚站,一站就站到大半夜,那我俩也觉得有意思,只要在一起,光站着打哑语猜闷儿也觉着好玩儿。”
“后来俺弟都考上了中专,他爸不让他念,说是家里没钱,可是我妈非说不行,说是砸锅卖铁也得让孩子念书,将来好有出息,不被人欺负。”
“最后还是把他嫂子,就是我媳妇陪嫁的那台自行车卖了,给他凑的学费,我还记得俺弟头走的那天,我,小妮儿,俺爸俺妈一起到村头去送他,给他提溜了二斤鸡蛋,兜里揣着一千五百块钱的学费,俺妈头上车还偷摸儿的给他塞了一百块钱的生活费。”
“这是小妮儿后来跟我说的,那我也不生气,他是老小,有那么有出息,要是我有钱,我也指定供我弟好好上大学,不图他回报我,只要他将来有出息,做个有用的,受人尊敬的体面人就行,别像我们,当了半辈子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最后被人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知道我弟上了村口二驴子的马车上最后一句跟我们说的是啥话吗?”
“是什么话?”
听着这么朴实感人的故事,审讯员努力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和沉稳的语气,问了杜某一句。
“他说等他念完大学,上了班儿,第一个月的工资指定要给她嫂子买一辆新自行车,就村长家媳妇骑的那样儿的,让咱家也在村子里威风威风。”
“那时候可把我们给乐坏了呀,我们不是图意我弟说给我们买的自行车,而是高兴这臭小子的心里还能惦记着我们啊,可万万没想到啊,这到最后,竟然还是我把他给害了。”
说到这儿,杜某双手插进头发,脸上浮现出无限的悲伤和懊恼。
问了案情的进展和破获,审讯员铁面无私的继续审问着:“那就谈一谈你最后是怎么害了你弟弟的吧。”
杜某提起头,唉了一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出了他的故事。
“我弟给我打完那个电话没几天,他就拎着行李回来了,说是想回老家先呆一段儿时间,等心情好些了再回城里去,找一份稳定的,赚的多的工作。”
“我一想可也行,这孩子自从他爸去世回来守孝三个月,再就没回来住过,趁这个机会也好好休息休息,照顾照顾我俩的老母亲。”
“可没想到,他刚回来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的,他在城里的那个女朋友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说的是啥我没听清,就是隐约听到好像是在哭。”
“我弟撂下电话,心情也很不好,什么也不肯说,喝了大半斤烫热了的白酒。”
“他平时不喝酒,那天喝了那些人就有些飘了,拉着我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诉苦,说那个女孩儿想他了,可是她父母不同意他俩在一起,她也没有办法。”
“我听着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可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要是但凡有那么一点儿能耐和办法,我的小妮儿,也不至于,也不会,落的那么个下场。”
“我们哥俩儿就在喝酒的那个抗头儿将就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我起来,就没看着我弟,还以为是出去散心了。可是中午的时候看见他兴高采烈的回家来,找我要这两间瓦房的地契,说是有办法弄到钱,够他娶媳妇,还够治咱妈的病。”
“我一听,这不又是那害人的高利贷吗,这东西已经毁了我,毁了他嫂子,我坚决不能再让这帮王八犊子把我弟给坑了。”
“于是我推脱说地契放到隔壁村大舅家去了,等晚上我赶完集就去帮他取回来。”
“从小就是,我说啥,我弟都信,所以我这么一说他就乐了,乐的那叫一个高兴啊,可我这当哥哥的看着心里酸的慌,那也没招儿,宁可让他痛苦一时,也不能让他和我一样,带着遗憾和愧疚过一辈子。”
“晚上天一撒黑儿,我就约着那帮放高利贷的小王八犊子到了村东头的小树林子里说话,他们大概四五个人吧,一个个吊儿郎当,都他妈的一副流氓样,我一想到小妮儿是被这帮不是人的畜生欺负死的,我就浑身发抖,恨不得跟他们拼命。”
“等他们都到齐了,我就对他们讲,我说'之前欠债的是我没错,不过你们放高利贷也不是什么合法的买卖,我媳妇都已经被你们搞成那个样子,你们就不要再妄想在我弟弟身上下手了,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再借给我弟钱,祸害他的话,我就去报案,把小妮儿的事情闹到法院去,小妮儿的尸首还没烂,到时候肯定能查出来是谁干的,到时候你们几个那就都得判死刑,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有胆子你们就跟我斗试试。'”
“说这席话时候,那几个小混混手里还拎着刀和锄头啥的,我告诉自己没啥可怕的,死了就到那边去陪小妮儿,为了我弟我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