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道:“你一个人嫁到了那边,难免有受委屈的地方,到了关键的时候,别心疼钱,阿爸把这些值钱的物件都给你带着,真需要的时候千万记得,那这些东西换自己的生路,知道不?”
“阿爸!”
皎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一直到沾湿了地上的地毯。
“阿爸……女儿不孝,不能在你们身边陪着你们了,女儿此去艰难险阻,阿爸一定要保重身体,女儿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皎儿一边哭着,一边跪在地上给阿爸磕了三个响头。
阿爸的心都要碎了啊,这可是他自己的女儿啊。
他这辈子都对不起皎儿的阿妈,到末了却也对不起皎儿,阿爸想着,等送走了皎儿,一定要去她阿妈的坟前谢罪,祈求她保佑两个人的女儿平安顺遂,一身幸福。
“起来吧,好孩子,也该到了时辰了,下午出嫁不吉利,咱们拿上嫁妆,赶在晌午之前出了门。”
“好,都听阿爸的。”
阿爸搀扶着皎儿起身,父女俩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帐篷。
“阿爸,皎儿前半生无福叫您一声阿爸,今日别离,就请受女儿一拜吧。”
皎儿说着,当着木扎哈和全族人的面儿向族长行了三叩大礼,木扎哈站在原地,看着她花容月貌哭的梨花带雨,心中竟也有几分动容。
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到她身边,将人搀扶起来。
“来人,送公主上马!”
“公主!”
族人无不掩面哭泣,藏身在角落里的木厘子失声哭泣,被云锡死死抱住,掩住嘴巴,看着皎儿穿着自己的衣服上马之时,木厘子情绪激动,身体一阵抽搐,晕了过去。
云锡咬破了嘴唇,藏身在黑暗之中死死的盯着木扎哈的背影,他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让这个十恶不赦的木扎哈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十一月的塞北漫天飘雪,皎儿身着盛装,朱红面润,眼睛里闪烁着最为动人的光泽,跨上王族威武的骏马,回头告别家乡的阿爸和族人,却最后也没来得及朝着与自己朝夕相伴,一同长大的厘子姐姐那里看上哪怕是一眼。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皎儿随着木扎哈浩浩荡荡的车马军队走远了,全族人在唉声叹气中松了一口气。
族长由人搀扶着,抹着眼泪安抚着族里的小孩和老人。
云锡把木厘子抱在怀里,悄悄的从帐篷后面绕进了屋里,把她轻轻地安放在床榻上。
张口想要叫皎儿来照顾,却蓦然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小丫头的身影。
一想到皎儿离开时哀伤的眼睛,云锡就感到痛心不已。
相处了这么久,云锡早已经把皎儿当做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他看得出,厘子和皎儿的感情也十分的深厚,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如今皎儿为了救她和族人牺牲自己,厘子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否则也不会刚才在皎儿冒充自己站到木扎哈面前的时候,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出去。
遗憾的是,为了保护厘子,皎儿直到最后离开,都没再往厘子藏身的方向多看一眼,哪怕一眼,她都能看得到,厘子姐姐有多么的心痛。
等了一会儿,族长在阿诗玛的搀扶下走进了帐篷。
看到木厘子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又是一番心痛。
“是我没用啊,保护不了族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
“族长您别这么说。”
云锡单膝跪地向族长行礼。
刚才老族长为了守护族人在木扎哈面前有勇有谋的行为,云锡都看在眼里,为了部落,为了自己爱的人,这个西北男人付出了自己一生的热忱,云锡的心里十分的敬重他。
“是啊,族长大人,您切勿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如何保护好公主,不让木扎哈发现真相,否则皎儿姑娘不但性命不保,咱们整个部落只怕也会跟着遭殃啊,到时候别说公主,就是您也自身难保,木扎家族心狠手辣,早晚有一天会遭到报应,咱们还是要先保护好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老族长鬓角白霜,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此时脸色黯然,也没有了原本的精气十足。
看着床上的女儿,想了想,走过来握着云锡的手,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云锡,带她走吧,越远越好,去到一个木扎哈找不到的地方,去关内。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山清水秀,岁月静好,只要厘子能幸福平安,守不守在我的身边又有什么关系呢?答应我,好好地照顾她,永永远远的爱她,尊敬她,她是我们部族最为尊贵的公主,也是你最为珍爱的妻子,现在我把她正式的托付给你,希望你能成为真正的勇士,英勇的保护好你的爱人。”
故事曲折婉转,听的温和将军是云里雾里,他年事已高,自然不相信这些穿越之事,而夏侯千域则不然,他知道温如瓷就是穿越而来,对这个故事甚至有些感同身受,陆凯城呢,心里惦记着自己府上穿越而来的小糖纸精,对这个故事自然也是十分的上心。
“后来呢?云锡将军带着那部落公主至此浪迹天涯,双宿双飞,又怎么会卷入你之前说的那场沙河之战呢?”
青铭国兵部侍郎赵宏博,在没有得到圣谕的情况下,擅自领兵攻打蛮夷边境,而木厘子和阿爸的部落也遭受了攻击,偏偏蛮夷王刚刚经历了大败,听信谗言,胆小怕事,不肯出兵保卫边境。
几个边境的小部落不肯归降,誓死反抗,奈何蛮夷王昏庸无能,身边奸佞当道,不肯出兵支援,几个部落渐渐地寡不敌众,在与赵宏博的几万大军的对峙中败下阵来,唯有云锡挂帅的一支队伍,以区区八千人与赵宏博的部队殊死搏斗,直至追击到沙河岸边,遭遇赵宏博五万大军埋伏,少将军英勇杀敌,战至最后一刻,坚决不降。
直到最后拼尽最后一兵一卒,少将军孤身一人在沙河岸边,面对着满山春色,以身殉国。
战后,就连赵宏博也钦佩蛮夷的这位少年白马将军,称他为蛮夷第一军士。
如今,蛮夷二度战败,几个边境小部落的战俘都被送到都城,其中不乏金银美女和稀世珍宝,而木厘子就是其中的一个。
作为战败的部落公主,为了换取部落和族人的和平,作为人质被押送到都城来。
听说那木厘子曾与皇后娘娘有过交谈,后面的故事卑职就不清楚了,皇上如若感兴趣,可去到皇后娘娘那里问个究竟。
“没错,后来,木厘子被抓到都城来,我确实与她有过一次深谈,经历了这些,她早已人世看破,明白一时的意气用事并不能换来自己想要的结局,于是站在高堂之下,讲出了自己与云锡,这两年来的故事。”
她与云锡二人策马离开了那个边境的小部落,一路奔驰,进了关内。
那时的关内正值深秋,他们二人骑马一路向南,见到的是越来越暖的风景。
“云锡骑着马,把我抱在怀中,我们遍踏青山,游尽江水,沿着茶马古道,走进那深山之中,云锡他学识丰富,我却自小从未离开过那蛮荒大漠,直到随他进了这锦绣河山,才明白,原来这世间竟是这般的多姿多彩。”
我们行至江南水岸,云锡便将那马儿牵上船去,远山近水,岱山如眉,我们乘坐着小舟飘荡在天地与江水之间,看晚霞漫染遍天,听孤鹜齐鸣,山水之间,仿佛人已经融进那山那水那景色,化作了一副写意山水画。
我们乘着小舟便进了山中,彼时的山中深秋时节,漫山遍野的菊花美的不可思议。
山中寂然,就连菊花都有一股淡然清雅的韵味,颜色明黄,下面的叶子却是墨绿,开在这黑色的山野之上,俨然把半面山坡都装点的雅致起来。
我们就在那山中安家,紧邻着一大片花海的地方,云锡盖了一间茅草屋,围起了小栅栏。
白天他在小院子中耕种,我便守在屋前缝补,山中晚风微凉,他还会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一起看夕阳下山。
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伴着青山绿水,偶尔在河边浣衣时,见到行船而来的游客,夫妻二人也会为人指路或者招待一番。
这附近的渔夫与他们熟识,常常带给他们几条河里新鲜的鲈鱼,换几个木厘子亲手做的鞋底。
两个人就这般岁月静好的相知相守,度过了几多岁月。
“后来冬天寒冷,我们靠木头取暖,寒风萧瑟里,翠竹却依然挺拔。
云锡说那是竹的风骨。
我问他何为风骨。
却只记得那一句,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你们走过高山流水,相伴在彼此身边,领略过孤帆远影碧空尽的失落,也赏玩过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气魄,寒冬赏翠竹,他让你明白粉身碎骨浑不怕的砥砺,最后,却为了家国大爱离你而去,你可曾怨他?
温如瓷对这故事听的动容,眉眼盈盈处望向表情寂寥的木厘子。
两个懂爱的女人该明白彼此珍惜,否则又怎么会有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样的诗句流传千古。
木厘子斜望窗外,夕阳的余晖照进宫殿,星星点点的橘光洒在她的鞋上,如今已为阶下囚,又何苦去纠缠那一场猝然大梦。
依稀记得,青铭国与蛮夷交战,云锡从集市上听人说起,便十分担心。
写了书信托人寄送回族长那里,却久久没有得到回信。
两人遂决定回去看看,于是简单收拾了家里的摆件,便背着一个行囊踏上了回乡的路途。
“回去的路上可顺利?”
“呵,兵荒马乱的,幸好云锡一直护我在身边,我们才得以回到故乡,可是当我们回去的时候,眼前满目疮痍,一切都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