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翰算是明白了,只要一天没有齐景杭得到解药痊愈的消息,杨千予就一天不会安心。他松开杨千予,十分恼火地发着脾气,对着杨千予说道:“可是据我得到的消息,何世明不见了。”
“不见了?”
“对。”得翰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说白将军去何府寻找何世明,但一无所获,那儿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杨千予彻底迷惑了,何世明怎么会不见?他跟朱晓玉是那样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后,自然是要在家里翘首以盼才对!白飞扬扑了个空,那何世明究竟会去哪里呢?
“不行,我得去何府看一看!”杨千予当真是无法想象到这其中出了怎么样的差错,导致一下子出现这样多的变故。
“你想怎么去!城门已经关了!来来往往的人都堵在门外面!就连我的人马出城都要严密盘查!”得翰吼道:“难不成你现在再回到齐景杭身边去,跟他说‘我错了,是我偷跑了,那个死在殿上的女人不是我’?”
得翰央求道:“千予,你听我的吧,跟我回大石去,咱们先到大石,我慢慢地给你打探这些消息,你总归是相信我的吧?”
杨千予盯着得翰的脸看了良久,那湛蓝色的眼珠如同琉璃石一样的美丽,得翰的脸庞是那样的真诚炙热。
杨千予沉声说:“谢谢你,得翰,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得翰面色一喜,刚想拥抱杨千予,却又听杨千予说道。
“不过,有些事情,我相信你,却不能依靠你。我要自己亲自去完成!”杨千予目光冷静,声音清冷如泉:“我有办法进京。”
得翰面色一凝,问道:“什么办法?”
杨千予说道:“再过十天,就是昔日纳兰贵妃,也就是齐景杭母妃的忌日,依照往年的惯例,上清白云观的人会举行法事,也会派出得道的道人进皇宫去,给纳兰贵妃念太上经。今年是齐景杭登基的第一年,纳兰贵妃已经被追封为圣母皇太后,这一次的法事定然排场远超以往!”
“那又怎样?”得翰不解。
“前些时候上清白云观的道士进京与皇上商谈祭祀一事,说是他们的观主已经外出游历,尚未归来,此番法事恐怕等不到空空道人亲自主持了,要请越州的紫云真人来帮忙主持。”杨千予说:“算算日子,紫云真人恐怕几日之后,就该进京,我与悠容大可以混在紫云真人的队伍里。”
“混在道士的队伍里?”得翰不可思议地问。
杨千予神秘一笑,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紫云真人乃是一个女子!”
“女道士?”得翰惊讶地说:“这本王可还是头一次听说!”
杨千予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你们大石又不兴道教,道姑有什么稀奇的,难不成得道的只能是男子不成?女子与男子本无分别,男人能做的,女子一样可以。紫云真人道法精深,分毫不输男儿!”
“是是是,是我错了还不成?”得翰爱极了杨千予这般嗔怪骄横的模样,巴不得多被她凶几次才好。
杨千予说道:“到时候我带上做法用的面具,穿上神怪的衣服,跟在那些巫祝后面,白飞扬他们要严查的,也只是出城的人,而我乃是进城,不会太受关注的,更何况,我与紫云真人也是朋友。”
“你怎么还有道姑朋友?”得翰更是惊讶:“天哪,杨千予,你真是每时每刻都会给本王惊喜,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紫云真人写得一手好诗词,之前我们有过短暂地文交。”杨千予笑道。
当初她以千绝儿之名,于江南诗战群雄,这位道家才女也是技痒,写了十几首诗词寄成书信,想要向千绝儿讨教。这一来二去,两人便有了交情。
杨千予招来悠容,向得翰说道:“得翰大君,不早了,我们就先去楼上休息了,大君若是明天急着赶路,大可先行离开,若是不急,愿意留下作陪,千予也是十分欢迎。”
得翰只得点点头说道:“好。”
杨千予与悠容上了楼,夜刃等千绝卫守护好周围,得翰同他的手下一时间在大堂里面,气氛有些凝重。
那女奴悄声问道:“大君,我们怎么办?要等么?”
得翰也是愁眉不展,若是等,恐怕是遥遥无期,大石根本不能这样久没有大君主事。可若是不等……得翰又怕杨千予出了什么意外和变故,导致最初的设想无法实现,杨千予最后会回到齐景杭身边去。
他已经为了海拉尔女神,背弃了一次友情,万不能失去这即将到来的硕果了。
对于杨千予,他是志在必得!
得翰低声说:“先不急,等两日再说。先将这些尸首丢出去埋了吧,放在这里,令人恶心。”
女奴应了声是,便同手下一起收拾这块地方,而得翰则上了楼,自己找了一间空房住下。
黑夜里静悄悄地,只剩下风雪的声音,呜呜地响。白茫茫地雪花阻挡了人们的视线,白飞扬和祝之常带着人马躲在树丛后,眯起眼睛,看着远处驿馆的灯火,还有门前来来往往的人,很是不解。
“那些人是得翰的人?他们这来来回回地干什么呢?”白飞扬问。
祝之常也是看了好半天,犹豫着说道:“好像是在……搬什么东西,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他们是在搬尸体。”
白飞扬皱起眉。
他们原先就觉得得翰有些不对劲,一路跟着他们到了这家驿站,正看到了这样一幕。那些得翰的手下搬着东西从驿馆里面出来,放在地上,还有几个人在掘着土,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做好事。
祝之常低声说:“这个得翰,究竟是做了什么?难不成是在驿馆里面杀了人?可这么多尸体,他是杀了多少啊?”
白飞扬神色严厉:“即使是大石贵宾,得翰大君,也不能在大乐无缘无故,滥杀平民!”
白飞扬说完就站起身来,跨步就想要出去。
祝之常这个紧张啊,急忙伸手拽住白飞扬的后摆。
白飞扬转头投过来一个能杀人的眼神。
“拽我干嘛?”
祝之常咽了口吐沫,黑夜里对着这张伤疤狰狞的脸孔到底是有些渗得慌,他声音颤了颤说道:“白将军,你不会是想就这么过去质问他们是不是杀了人吧?”
“那又如何?”白飞扬确实是想要这样做的。
“不如何,不如何,我的白哥。”祝之常赶忙平息了一下这位大哥的怒火,他跟他身后的兵士们都要被这样的眼神看出焦虑症了:“白将军,你先别冲动,这得翰大君可是皇上的朋友,往日咱们在西北的时候,也同他的狼骑军一同作战过……我总觉得,这位不像是会滥杀无辜之人。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内情。”
“有什么内情,过去一问不就知晓了?”
“可是……你这样过去问人家,人家就会知道我们在跟踪他呀!”祝之常说:“影响两国邦交和两国皇帝的关系,咱们俩谁担待得起?你可别忘了咱们来是为什么来的,是为了找到皇后娘娘啊!”
白飞扬话语一凝,颇为不请愿地重新蹲下来,垂着头说道:“可,我总是不能就这样看着……”
祝之常感觉白飞扬就好像一条面相凶恶的大狗,虽然看起来怪怕人的,但心眼儿实诚着呢!后面的兵士们也都跟这位面冷心热的将军混熟了,知道白飞扬的性子,都低下头暗自发笑。
祝之常问道:“白将军,你当将军之前,是做什么的啊?”
白飞扬有点尴尬地说道:“我之前……是个江湖剑客,没什么可说的。”
“江湖剑客?帅啊!”祝之常星星眼,拍了一下白飞扬:“当初我就想要去当一个江湖剑客,提着一柄剑,牵一匹好马,再带上一壶好酒。从世界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去看看从来都没有看到的景象——山川、湖泊、大海……”
“去啊,你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去。”
白飞扬疑惑,祝之常完全可以像他说的那样,反正祝老王爷也不管他,祝王妃和他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巴不得他走得越远越好。
祝之常叼着一根小树枝,状若无意地说道:“白将军,我跟你不一样,你无牵无挂,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不行,我是这红尘俗世之中的人,简单地说吧,有人看不起我,我得给自己争一口气,所以我走不了。”
白飞扬听了之后,沉默了。这小树丛背后蹲着的十几个军士也都沉默着……祝之常的家事,他们大多都是知道的,他一直在争这口气,争到现在,已经是分外地不容易。现在的祝之常,再没有人敢嗤笑他,敢看不起他,祝家也不敢去过问他的事。
祝之常将那小树枝吐出去,转头看向白飞扬,问道:“那白将军,你是怎么当上将军的咱们都知道,那可是个传奇的事儿,不过你之前是为什么会在五皇子府里做侍卫的?你最开始做江湖剑客,无拘无束潇潇洒洒地多好,何必去给王公贵族做下人呢?
风依旧是那样的冷,那样的硬,吹在脸上生疼的。树丛里的小冰晶和积雪摇摇晃晃的,白飞扬的目光柔和下来,看着那些冰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三先生好久都没有回来了。
他想。
“能在一个地方安稳下来,好好生活的话,又有什么人愿意再去漂泊呢?”白飞扬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