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夫人温柔慈爱地安慰自己,杨千爱再也忍不住,将头埋在老夫人怀里痛哭起来。在杨千予还没有出现在杨家之前,杨千爱何尝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碰过一点壁?那时候的她是京城里面总所周知的名姝,是诗书礼乐都能拔得头筹的才女。
可怎么偏偏世上要有一个杨千予?
千爱心中痛苦万分,她一味感慨自己如何悲惨,却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欺压杨千予的。也不知是怎么了,平常她不会把别人放在眼内,可看见杨千予的第一眼,她的心中就有着莫名的威胁感。
她母亲的位置本该是杨千予母亲的,而她的位置也本该属于杨千予。
每次想到这里,她看着杨千予如皎月般纯洁清丽的面容,心里就想要毁灭这个妹妹!一定要在她还没有太大威胁的时候毁掉她!
可似乎......还是慢了一步,让她丰满羽翼,展翅欲飞了。
“祖母,杨千予想让我嫁给三皇子!我不愿意!”
老夫人皱皱眉头,但还是问道:“为什么不愿意?贤王德才兼备,是不可多得的有才之人。”
杨千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但齐景灏他有断袖之癖,满京城的小姐们都知道的!”
“胡闹!”老夫人推开杨千爱,拂袖回到座位上坐下。
真真是胡闹,这样的话,怎么能够这样口无遮拦的说出来?这可是诽谤皇族!是要砍头的!纵使是真的,这等皇家秘辛,怎么能就这样大刺刺地说出来,嫌活得长了么?
老夫人气得差点闭过气去,素姑连忙给杨老夫人顺气,奉茶。老夫人喝了了一口热茶,喘匀了,指着千玉天骂道:“都是你教出来的大小姐!看看这礼仪法度都学到哪里去了!妄议皇家!不知进退!”
千玉天本也是钱家旁支,可毕竟不是千妙天那般主家中的嫡女,杨老夫人自然觉得千玉天小门小户见识短浅。而这个见识短浅的女人,又把她寄予厚望的嫡孙女教导成了这样,杨老夫人只觉得一口气梗上心头。“算了,千玉天,这件事情我也不过多责怪你,你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门一步!千爱从今往后就住在我这院子里,我要好好扳一扳你的性子,先去跟素姑下去,我会向圣上请旨,叫个教习嬷嬷来。”
随后杨老夫人看了一眼何氏,何氏听到了杨千爱那些大不敬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老太太敲打了一番,就放她们回去了。
素姑打点好杨千爱的事情,回到客厅的时候,就看见老夫人满头白发,颓然地靠在椅子上,看起来苍老又沮丧。
“小姐,不必太过忧心。”素姑出言安慰道。
杨老夫人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微弱。“我是真的老了,如果我还是四十岁,断不会让这些人变成如今的样子。杨家的前途,看来我是再也扛不起来了,可我走了之后,杨家怎么办?杨家怎么办?”
素姑说:“不是还有二小姐?”
“千予......我不敢把筹码压在她身上啊!我们亏欠她,亏欠她母亲!我看着她眼睛的时候,总害怕她会藏着恨意!怕她恨她父亲,恨杨家!”杨老夫人激动起来,“素姑你明白吗,我不能把杨家的一切,寄托在这样一个有可能变成仇人的孩子身上!”
“奴婢觉得不会的,小姐。小姐待二小姐很好,二小姐会明白的。”
“但愿如此罢。”
这些天杨千予因着白莹的事情跟齐景杭冷战,风声渐渐传出王府。正在世人皆感慨,当初齐景杭求娶杨家女是多么轰轰烈烈,到如今还不是旧爱换新颜的时候,五皇子府里一行声势浩大的车队,就这样上了长安街。
车马上的侍从都着蓝衣蓝裤,戴着大红花,侍女浅粉色衣裙,跟在马车下面,周遭的便是吹唢呐的,系着鼓的,拿着大镲的......好一个热闹气象!
“这是怎么啦?”有好事者凑上前去问那跟车的小厮。
小厮答道:“嗳呀,还不是咱们五皇子,去杨府接王妃啦。”
围观众人皆啧啧称奇。
齐景杭坐在马车里,心里暗自发笑。杨千予那丫头,特地派云衣云畅来告诉自己,要自己接她的阵仗大一点,现如今这些,不知道她可还满意?
这阵仗可不止是大一点点,可以说是满城皆知了。
正当齐景杭想象着杨千予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车队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朗先生的声音来。
“见过三皇子。”
在车队前方,赫然是齐景灏悠闲的走了过来。
齐景杭闻言走下马车,他向齐景灏微微点头行礼,说道:“三皇兄怎么有时间在街上闲逛?这么好兴致?”
“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闲来无事。”齐景灏说:“倒是五弟,我听说你与弟妹感情失和?为兄可要劝你一句,千万不要任性妄为,伤了弟妹的心。”
“多谢三皇兄良言,不过三皇兄好像还未娶妻,不知道将来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嫁给这么体贴的三皇兄。”
齐景杭这话说的不卑不亢正常至极,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齐景灏心里恼恨齐景杭抢了杨千予,不管他们是真心相爱还是怎么,齐景灏都把自己这个自打小就荣宠无限的皇帝恨得牙痒痒。
杨千予,身系杨相国和千老将军两大家族,又持有阴阳玉佩。几乎是说,得了一个杨千予,便得到了大乐国大半势力的支持。
如果杨千予和齐景杭夫妻失和,甚至反目成仇的话......齐景灏心里冷笑,开口却分毫不显。“你是我最喜欢的皇弟,我自然要多为你着想。只不过你生在天家,若是王妃太过善妒,恐怕也难以操持王府。”
齐景杭说:“王兄,说来惭愧,都是我不好,我此番去就是给千予赔罪的。”
“去相国府?那正好,贤弟,我这次也有事需要拜访相国大人。”
“那不若一同前去?”齐景杭笑意盈盈地邀请,齐景灏也从容不迫地答应。两兄弟作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有谁能够想到他们私底下是多么的暗流涌动。
车队到了相国府,这泼天的排场让相府的众人都战战兢兢地候在院子里。杨老夫人亲自去请杨千予来,说五皇子来接,杨千予故意立即梳洗,叫王府的人等在外面。
“相国大人,此番我与皇弟一同前来探望,不知道相国大人身体可安泰么?”
“三皇子客气,老夫身体硬朗,都是托圣上鸿福。”杨诚国连忙答道。
齐景灏来相府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来恶心齐景杭,跟杨诚国拉关系。齐景杭不是娶了杨诚国的女儿么,可既然他与杨千予的关系并非那样坚固,自己依然可以见缝插针,取得杨相国甚至杨千予的好感。
杨诚国邀请两位皇子在大厅里稍作等待,自己则陪着聊了些政治时事。齐景杭想来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参与政事,只说了寥寥,倒是齐景灏急于表现,妙语连珠,让杨相国大为欣赏。
而在老夫人院子里,小丫鬟偷偷地给杨千爱报信。
“什么?五皇子来了?”
“大小姐,您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五皇子跟三皇子是一起来的!”小丫鬟说。
“三皇子来做什么?”杨千爱生怕应了杨千予所言,齐景灏是来求娶自己的。她心里是万万不愿意嫁给一个有龙阳之好的男人的,觉得恶心。但是这个人是皇子王爷,又满足了她的虚荣心,让她有种莫名的得意。
杨千爱想到这,怎么还能在院子里呆的住?趁着素姑和老夫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当今国泰民安,全都是皇上圣明决断,相国大人贤相治国。我早就听闻朝中上下把相国大人比作管仲张良,那可都是文明千古的一国贤相,想来自己在处理事务上,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就想来这相府,向杨相国学习学习。”齐景灏谦虚地向杨诚国行了一礼,这一番话把杨诚国捧到了天上。
齐景杭则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茶盏,那白玉碎瓷琉璃盏在他指间,映得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宛如好玉。齐景杭开口,语气不急不缓:“当今北有蛮夷,南有白党,三大国虽平安无事,却也相互牵制,大乐国的国力在千家军散了后便一直不如其他两国,怎么谈得上国泰?而国中富贵者欺压平民之事、选官用人不能唯才是举之事、甚至于我听闻近日里潮安江水暴涨,有决堤之相,这种种,哪里又称得上民安?”
杨千爱来到大厅,正听到齐景灏齐景杭的这番话,不由得暗自红了脸,轻咳一声进入屋内。
“小女子千爱,见过三皇子、五皇子。”
杨千爱施施然行礼,目光便柔情万种地随着齐景杭,见他注意自己,忙露出自己洁白的脖颈和优雅的曲线。
像这种自作多情的女人,齐景杭见得多了,他身为大乐国最为俊美的皇子,即使身体欠安,也多得是这种女人自荐枕席。当下心里不屑,面上却分毫不显。
倒是齐景灏,见这杨千爱分明也是对齐景杭有意,心里的怒火是越烧越烈。他不喜欢杨千爱,但他容不得自己被齐景杭比下去。
因此,齐景灏故意装作被吸引的模样,对杨千爱说:“这不是杨大小姐?许久不见了,杨大小姐依旧担得起国之姝华四个字。”
“千爱,成何体统,还不快下去。”杨诚国皱起眉头,心里不满女儿的抛头露面。
齐景灏忙为杨千爱开脱道:“相国何必动怒,就让杨小姐与我们一起谈论政事又如何?身为相国长女,想必也是见识不凡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