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武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气力,回到了牛家大宅。
“爹,爹!究竟怎么样了,皇上说了什么?”牛维文跑过来,焦急地想要知道最后的结果。
牛武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呢喃着:“完了,我已经被革职了,牛家完了,全完了!”
这么大的牛家,这些亭台楼阁,这些权势地位,这种种一切,都将不再属于他牛武。等到他不再是定国将军,那些被他藏在后院里的美人,通房也好,姨娘也好,能有几个人会一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牛维文更是傻了眼:“皇上不是一直信重我们牛家吗?我只不过是做错了这一点小事,怎么能这样?爹,你先别急,我们去找五皇子,我去给他磕头赔罪!这事情一定还有转机的!”
牛维文抱住他父亲的手臂,摇着说道:“父亲,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去找三皇子!三皇子不是一直跟父亲很要好吗?我们去求一求三皇子,让三皇子帮我们牛家说项,一定能行的!”
若是父亲当真被罢了官,整个牛家便散了!昔日他牛维文在京城中得罪了那么多的人,如果他不再是定国将军的儿子,一定会被那些人打死的!
牛武知道五皇子不会帮助自己,但儿子提到三皇子,牛武的眼睛亮了起来。
“对,我去找三皇子!”牛武振作起来,似乎找到了能够解救牛家的办法。三皇子之前对他的拉拢之意分外明显,牛武不相信自己求上门去,三皇子不会来帮上一把。
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只要这个时候三皇子能够拉他一把,牛武愿意以武人的信仰起誓,定然会帮助三皇子成其大业!
牛武这般想着,可等他急匆匆地赶到三皇子府门前,敲了敲门之后,三皇子府的小厮却告诉他,三皇子不在,出门去了。
“那三皇子何时回来?我可以在书房等他!”牛武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张口问道。
什么不在家,其实不过是三皇子看出了此时的牛家已经化为泥潭,谁去沾上,都会带出一身的泥来。三皇子这般的聪明自私,又怎么会选择在此时帮牛武出头?自然是躲得远远的,干脆装作不在家,避而不见。
小厮为难地说道:“这,殿下也没跟咱们说他什么时候回来,要不牛大人您先回去,等到明儿您再来?”
恐怕就算是等到明天,三皇子依旧还是会“不在家”。
牛武倒是没想到三皇子竟然这般势利,他还真以为自己来的不巧了,但他心里急,定要在今日见到三皇子才安心。因此也开口说道:“我是有急事!今日我一定要等到三殿下,不行,我这就进去等他,你们不用管我,做你们的事情就好,等到三皇子回来,我自去跟他解释!”
牛武说罢,就要往三皇子府里冲。他一个武夫,身强体壮的,三皇子府里的小厮哪里拦得住他,被他抢进了们去。
“不行啊牛大人!您不能进去!您这不是为难小的吗?”小厮努力地拦,可他那小身板与牛武的对比实在是太鲜明,恐怕也只是螳臂当车。
三皇子此时正与云裳海在书房里,不耐烦地说道:“这个牛武,当真是令人讨厌,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要拖本王下水。都说了本王不在,还硬要往里冲,毫无眼色!”
云裳海垂着眉,问道:“云某倒是可以为殿下解决此事,去打发了这个牛武。”
三皇子点点头,同意让云裳海出手。
云裳海出了书房,走到大门旁的牛武所在,屏退了还在努力拦住牛武的小厮。
牛武没好气地瞪着那小厮一眼,认出云裳海是三殿下的幕僚,拱手行了个礼。
“牛大人。”云裳海也行了一礼,走过去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牛大人是为了皇上的旨意来的吧?像牛大人这样忠心为国的好官,最后竟然落到这般境地,当真叫云某痛心。”
云裳海这两句,死死地抓住了牛武的心。
“云先生,我牛武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竟然只听那小儿的一面之词,便削了我的官,让我儿子永世不得入朝,我牛家就这样完了?我牛武不服!还请云先生去帮忙请三皇子来,只要三皇子能为我求求情,皇上不会当真这样绝情的!”
云裳海笑了,这笑容让牛武觉得很不舒服。
“牛大人,不巧了,三皇子如今正在宫里办皇上交待下来的事情,恐怕牛大人是等不到三皇子了。”
牛武心里真是万念俱灰,眼中都露出绝望之色。
而偏在此时,云裳海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我此时在三皇子府里,牛先生有什么事情,跟在下说也是一样的,云某自认为还是颇得三皇子信重,牛大人不如让云某来为您出出主意?”
牛武之前一直不喜欢云裳海,他很讨厌那种一看就心思深沉的家伙,不巧云裳海正是其中的典型。这个男子一眼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团迷雾,根本猜不透,看不清。他的眼睛里面总是充满幽暗的光,仿佛是在谋划着什么,设计着什么。牛武之前一直对三皇子半推半就,其实就是因为他猜不透这个云裳海。
可如今三皇子的面儿他见不着,眼前愿意伸手拉他一把的也就只有这个神神秘秘的云裳海。牛武来不及多想,只一心想捉住眼前这只能够拉住他的手!
更何况云裳海是个聪明人,他的主意,一定能有用!
“请云先生救我!救救牛家!”牛武放下了所有的戒心,颤抖着去拉云裳海的手。
云裳海也不甩开他,就这样任他拉着,说道:“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牛大人,不如我跟着去到您府上详谈?”
牛武这还不立刻忙不迭的答应?领着云裳海回去牛府。
没过多久,云裳海便离开了牛家,而牛武则急匆匆地去了兵部,而后又面见了皇帝,把自己把牢多年的定国军大印和半块兵符交给了皇帝。第二日便有人看见牛家大门烙上了一把大铁锁,牛武带着两个小儿子连夜回了乡下老家,竟然是一副打定主意解甲归田的样子。牛家大儿子牛维礼倒是还留在京城没走,老老实实地在定国军待着,但也是一副老神在在万事不沾身的模样,看起来牛家倒是当真丢下这些名利,认了栽。
牛家这样的举动,倒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牛武不是这样淡泊的人,相反,他很是热衷享乐,也贪图权势。这样的人能够这般干净利落地放手,反正杨千予是不信。
估计满朝文武也没几个信的。不过牛武走都走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作一番。皇帝先是撰文表达了自己对牛武的不舍之情,后又表示对牛家犯下这样大错他很是惋惜和痛心,最后皇帝表示会善待牛武的大儿子,以安那些个跟牛家走的近的武将的心,当下就给牛维礼升了官,安排他做了金吾卫的偏将。
这一升看似是从鱼龙混杂的定国军调去了专门守卫皇城的皇家守卫金吾卫中,官衔也生了,但金吾卫的人数是定国军的零头都不到,而且金吾卫中多的是有权有势家来历练的公子哥,失了势的牛家注定在这里面服不了众。
牛家唯一留下的种子牛维礼,也就这样远离了权力中心,在金吾卫里沉沉浮浮了。
而牛家,会就这样简单地放弃一切?
这一日,齐景杭回到府里,脸色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沉郁?”杨千予披着一件月白绸衣,穿着鹅黄色百水裙,踏进书房便看见齐景杭的这副样子。
“牛武跑了。”齐景杭说:“他当日交出来的兵符是假的,真兵符还在他手里。”
“什么?”这消息仿佛惊雷一般,叫杨千予不敢相信。
牛武交出来的兵符是假的?牛武真的是好大胆子!这样的欺君之罪,是要诛连整个牛家九族的!
“现在牛维礼已经被父皇暗中扣住,留作人质。不过估计牛武不会在乎,当初他走的时候既然没有带走牛维礼,而是把他留在原处,一定就是有想牺牲牛维礼换取兵符的意思。”齐景杭在书房踱步,这兵符事关重大,虽然牛武手上只有半块,但一旦这兵符被滥用,那么军中一切都将大乱!
更加可怕的是,这皇帝手中兵符是假的消息,绝不能传出去,一旦消息外泄,那么整个大乐国都将陷入动荡之中!
“该死!”齐景杭一拳打在墙壁上,他身子本就弱,这样的急火攻心,又催发了他体内的毒素,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杨千予连忙去请十三过来,给齐景杭诊治。
牛武的这一手偷天换日,着实是厉害得紧,朝廷声张不得,又拿他不住,天高地广,他就仿佛一柄淬了毒的匕首一般,不知道会从那个方向,什么时候,就突地刺过来。
杨千予忧心齐景杭的身体,又忧心大乐国会从此陷入危局,叫来朗先生和白飞扬吩咐道:“有件事,想劳烦朗先生和白公子。”
“王妃请讲。”朗先生和白飞扬都点头道。
“相请二位帮我查一查,当日牛武逃回乡下老家,带走的家眷都是何人,牛府原本的家眷都有谁,被牛武留下来的那些现在都在什么地方。”
杨千予想从这些被留下来的人中下手,看能不能找出牛武藏匿的线索。哪怕只有一点蛛丝马迹,也比现在束手无策要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