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予从殿门进来,朝中的大臣都又是惊又是怪的看着她。杨千予无疑是美的,她身披白绒裘大氅,藕粉色中衣,外面是白色蜀锦夹纱的长裙,发式简单,半边挽起,束以一支羊脂玉的步摇。外边的风雪吹过,那白玉步摇仿若是雪花儿铸成一般,一晃一摇的,衬着殿中的烛火照在她脸上,她薄面浅粉,更是明艳动人。
满场的人们瞧见的,便正是这样一番美景。
“徐大人想要什么样的证据?是齐景灏毒杀皇上的?还是诬陷皇后、太子的?”杨千予走入殿中,声音之中自带着一股威严之感。
徐宗可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能有什么证据!你这女人乃是当初白国的探子!决不可信!”
“千予乃是本王的王妃,如何不可信?”齐景杭大声道。
杨千予冷笑着走近徐宗可:“徐大人这样急着往本宫头上泼脏水,是害怕本宫说出什么秘密么?你放心,你的主子,齐景灏还什么都没有跟本宫说起过。”
徐宗可最害怕的便是齐景灏已经将当初的那些事告诉了杨千予,听到杨千予的话他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道:“既然他什么都没有跟你提过,那你所说的证据,从何而来?贵妃莫不是在消遣臣等吧!”
杨千予不急不缓,走上前来,她注视着朝中的大臣们,将这些人的神情尽收眼底,随后望向那站在上方的齐景杭。那人眉目温柔,带着笑意,依稀还是两年前他们分别的样子。
杨千予回头向着身后的纳兰祥招招手,纳兰祥便高声喊道:“传,罪妇杨千爱上殿——”
在侍卫和太监的看守之下,冷宫中的杨千爱被带上殿来,杨千爱如今已经不复当初那富贵荣华的样子,满脸的憔悴,身上也有大块大块的冻伤和青紫。冷宫之中的日子,杨千予自己是有过体会的,那地方,只要住了进去,便如同是坠落进了地狱一般。蟑螂与老鼠在黑暗里啃噬着残羹剩饭,灰尘和冰雪堆积在窗台上,而屋子里烧的炭火都是潮湿不堪的,只要点燃就会散发出大量的浓烟,叫人咳嗽不止。而宫人们也不会将这些被废弃的妃嫔们当作主子,无不是冷眼相对,更别说像从前那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杨千爱此时的精神很差,耷拉着脑袋,眼下的青黑仿佛是几日没好好睡觉一般。
她骤然进入这宣政殿来,这里的温暖叫她打了个哆嗦,她抬起头目光怔怔地看了一圈,最后在齐景杭和杨千予的身上定下。
她的牙齿打着战,发出咯咯的声音来。
杨千予将手放在宫女的手中,走过去道:“杨千爱,冷宫里头的日子……不好过吧?”
杨千爱的目光中显现出仇恨和惧怕的神色,她抬头看向杨千予,咬着牙说道:“杨千予,你不要太得意!你这般明知故问,究竟想要做什么?”
“妹妹并不想做什么,只不过想问问,姐姐是否愿意从这冷宫之中搬出来罢了。想必现在,只要能够出来,姐姐什么都愿意做。”
“你想让我做什么?”
杨千爱的目光犹豫了一下,缩了缩身子,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在什么地方。这里是宣政殿,周围的大臣们投来的目光让她感到不舒服。
杨千予道:“很简单,只要你将齐景灏是如何毒害皇上的说出来,你便可以不用待在冷宫了,杨家现在还没有抄家,你大可以回杨家去,也可以回三皇子府去,若是你不愿意,也可以在这后宫里另外给你找一间宫殿,你的待遇自然不会跟当皇后时一样,但也不会有人怠慢你,你觉得如何?”
杨千予的话仿佛诱惑一般,杨千爱的目光凝滞了一下。
现在让她搬离冷宫,杨千爱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但当她看到杨千予那容光焕发,艳绝无双的容貌时,她心中的仇恨和怒火又开始翻腾。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杨千爱大声道,她想要站起身来,但身后的侍卫牢牢地按住她,她只能挣扎着在地上蠕动,好像一条丑陋的爬虫,她想要伸手去够齐景杭,大声喊道:“五皇子,五殿下,五殿下救救我!五殿下!”
齐景杭目光一凝,沉声说道:“你不说出齐景灏的阴谋,本王亦无法救你。”
杨千爱睁大眼睛,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哽咽了一声说道:“我说……我全部都说出来……”
“早在几年之前,三皇子便已经有了这样的计划,他一直想要皇位,但以他的身世来说,他是不会有触及皇位的机会的,但好在的是,太子昏庸,五皇子又体弱,三皇子以为自己只要好好表现,先皇会看到他的勤奋。”杨千爱说道:“可……勤奋之后,换来的便是皇后的忌惮和猜疑,先皇连一句夸赞都吝啬,更别说是刮目相待了。三皇子那时候便决心隐忍蛰伏,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一举夺下皇位。那时,千将军和相国等人都已经投效了殿下,殿下不想让白国消耗自己的力量,暗中叫千将军在西北谋害了白将军,没想到没成功,反倒叫祝之常告发到御前,为了保住千将军,殿下只有提前实施计划——逼宫。”
杨千爱将前因后果一并说出,朝臣们听得惊愕不已。
“那你们是怎么给皇上下毒,并陷害皇后和太子的?”杨千予问。
“很简单,我们在东宫一直都有自己的人,那一日我们叫我们在东宫的人在皇上的茶中下了毒,正好在送茶的时候撞上了李公公,李公公见那太监面生,问了一句,那小太监故意说是皇后宫里的人,即便是后来追查查出来,也只能查到是东宫,查不到三皇子府。”
“所以皇上喝了那杯毒茶,又正巧出宫到五皇子府里去,毒发生亡之后你们便顺势控制了五皇子府,将我也抓到宫里去候审?”杨千予冷笑。
“皇上去了五皇子府里,完全是意外,我们也很是惊喜。”杨千爱说:“灏郎本想直接抓住五皇子杀掉,再随便安上一个罪名。当时时间紧迫,要先控制住那些大臣们,提前叫千将军回京便是为了那一日。三皇子本想着自己召开一个宴会,没想到正好赶上了纳兰家的大公子娶亲,一切就好像是天命所归一般……”
一切都真相大白,齐景灏陷害皇后和太子,诛杀了数十大臣,毒杀皇上,囚禁五皇子妃,这种种罪行,都百死难赎!齐景杭在听到先皇喝下那杯毒茶之时,便已经面露悲戚之色,双拳攥紧,他与先皇感情深厚,不由得悲愤万分!
齐景杭喝道:“千少天!杨千爱所说的,可是真的?”
千少天不敢隐瞒,断然说道:“回殿下……是真的。”
齐景杭闭上眼睛,低声吼道:“弑父杀君,大逆不道!来人,把天牢里的齐景灏给本王提出来!”
听了这样的经过之后,朝中的大臣们也都纷纷惊愕不已,深深感受到齐景灏的狼子野心,当真是骇人听闻。
齐景灏从天牢里被提出来,他此时还穿着那金龙铠甲,但那甲胄上染着的血污,象征着他不再是一国的君王,而是阶下的囚徒。
齐景灏看着站在上首的齐景杭,脸上露出嘲讽的神情来:“五弟,成王败寇,事到如今你还把我提到这里来,恐怕不是想要放过你无助的哥哥吧?”
“放过你?”齐景杭咬着牙逼近他:“你杀害我的父皇,夺走我的妻子,你大逆不道,大奸大恶!我拿什么放过你?”
“你最好不要放过我,我若是有东山再起的那天,绝不会放过你的。”齐景灏大笑起来,他瞪着眼睛高声道:“没错,先皇就是我下手毒死的!可那又怎样!他该死!他眼里只有你跟太子,何尝有过我这个儿子!好的差事都是你们的,本王再努力,他又何曾多看过一眼?本王要想出头,便只有兵行险招,剑走偏锋!不杀他,本王永无登上皇位的一日!”
齐景灏瞥了一眼下面的大臣们道:“难道,你们愿意把大乐交到一个碌碌无能的太子手里,或是一个病病歪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毙的五皇子手上?父皇明明有最好的选择,他大可以选择将皇位交给我!可他对我不闻不问!漠视我?难道本王不是他的儿子吗?”
杨千予高声道:“之所以先皇这样做,便是因为他已经看穿了你内心深处的自卑和丑恶!你满心算计,不择手段!你这般的人即便是健全的,也注定不会成为一个英明的君主,而是会成为一个暴戾的昏君!大乐,宁可被交到五皇子手里,海晏河清五年,也不能交给你这个自私恶毒之辈,民不聊生五十年!”
齐景灏看过去:“千予,朕的贵妃,朕待你可不薄啊!”
“千予当不起这一声贵妃。”齐景杭断然说道,他走过去将杨千予拽到自己身边来,护在身后:“齐景灏,你也当不起这一声自称为‘朕’。这大乐的王位,本就不是你的,你不过是一个用尽了手段,如今已经被押入大牢的乱成贼子,等待着你的,将是众臣和百姓的审判,是先皇的英灵和那些被你害死的人的审判!”
看到齐景杭这般护着杨千予,齐景灏的脸上出现了扭曲之色,他大笑道:“哈哈哈哈,齐景杭,你以为自己胜利了,但你问问你身后的这个女人,在朕的后宫之中时,她是怎么伺候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