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翰饶有兴味第将刀从朱晓玉的脖颈旁边挪开。
“怎么样,死亡就是这样的感觉,想试试吗?”
“你……你是什么人!你怎么敢在这里……在这里这样做?”朱晓玉颇为歇斯底里地尖叫道,遭受了这样的惊吓,她整个人都有些崩溃。
“我是什么人?我是大石的大君!”得翰大笑着:“你呢?你又是什么人?你怎么敢在这里,威胁大乐的皇帝和皇后?”
“我……我……我是皇后的生母!”朱晓玉尖声叫道!
“哦?”得翰转向杨千予,问道:“朋友,她说是你的亲娘,这是真的?”
杨千予冷笑,这种时候朱晓玉又肯认自己是大乐的皇后了,又惦记起来自己是她的女儿了,当真是小鬼怕恶人,这得翰凶神恶煞的样子,竟然叫朱晓玉吓破了胆。
“本宫没有这样的娘亲。”杨千予漠然地说道。
杨千予这样的一句话,等同于是抹杀了她与朱晓玉之间所有的母女亲情了。
不过朱晓玉听了之后,哆嗦了一下,也低下头不敢反驳。
她有什么立场反驳?
杨千予不承认自己是她的母亲,她自己也深感对不起杨千予,不敢再去标榜自己。
得翰又把刀挥了挥,挽成一个刀花:“听到了吗?皇后可是说了,你不是她的娘亲。那你是谁?来路不明,鬼鬼祟祟,先让本王一刀斩了再说!”
朱晓玉又是一声尖叫,双手护住头,生怕得翰这一刀当真砍下来,让她血溅当场。
谁知道,这一刀并未落下,而又是在朱晓玉脖颈旁边一指处停下,尺寸把握得堪称炉火纯青。
朱晓玉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屈辱和愤怒将她整个人包围,她捂着头部,发髻都散落下来,钗环歪歪斜斜地坠向一边。
这个人当真是可、恶、至、极!
朱晓玉的脾气一上来,那当真是十匹马也拉不住。要不然也不会在当年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就跑了。
朱晓玉现在不敢与得翰抗衡,但她咬着下唇,打定主意要给这个张狂放肆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今日在这里侮辱她的仇,她千妙天一定要报!
得翰蹲下来,与朱晓玉对视,看出了她眼中的怨毒,但得翰这样的人,根本不惧朱晓玉,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这位夫人?你现在还想着要用你那劳什子解药,威胁大乐国的皇帝么?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齐景杭死了,第二个死的,就是你,还有你那个相公,接下来的,便是你一直护着的那个女儿!你们这一家,全都要跟着陪葬!”
“你敢——”朱晓玉一听要让何家一家人陪葬,立刻就嘶哑着嗓子叫道。
“你觉得本王敢不敢?”
朱晓玉瞪着得翰,气势越来越弱,她想要转头看向杨千予,想让杨千予保证她的安全,毕竟她是杨千予的娘亲。但是,她看过去,杨千予的目光是那样的冰冷,让她如同置身于寒潭之中。
她在这一刻,读懂了这个许久不曾见面的女儿眼底的话。
若当真齐景杭死于无药救治,这个与她并不亲近的女儿,这个被她伤透了心的女儿,一定会将她一家,碎尸万段!
朱晓玉浑浑噩噩地离开了皇宫,觉得自己是在钢丝上面走了一遭。
推开府邸的门,何衣衣便迎了上来,她的眼睛肿的跟桃儿似的,可见是哭过许久了。
“娘,怎么样了?”何衣衣紧张而又期待地问。
朱晓玉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又流下泪来。
“女儿,咱们就不能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吗?只要你愿意,娘亲定为你找一份好亲事!”
何衣衣脸色一变,松开了手。
“娘,你怎么又这样说?若是不能嫁给齐景杭,女儿这辈子,也不会快活!”
朱晓玉看了看这京城的天色,昏沉的天空,在最西边的地方飘着一朵红云。
“为娘只怕,你这般的痴情,最后会害了自己,也害了何家啊!”
啪的一声,灯花爆开,杨千予吹熄蜡烛,将那盏蜡油灯用琉璃罩子罩起来。
齐景杭给得翰倒上酒,那是十年的陈酿女儿红。醇香的酒香,悠悠地飘散出来,齐景杭与得翰举起酒杯,碰了一下。
“得翰,让你尝一尝我们大乐的酒。”杨千予也举杯说道。
“大乐的酒,没有我们大石草原的烈!”得翰大笑着:“不过,我喜欢!你们汉人,有一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如今我从大草原赶过来,你们用这美酒招待我,这喝的,不是酒,是咱们的情分!”
齐景杭虽然刚刚经历了一番生死抉择,但眼前也不见任何的踌躇之色。
“得翰说的好,这喝的,是咱们的情分。”
“得翰,正好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杨千予想起了答应淑太妃的事,正好在这当口提了出来。
“哦?什么事?”
“八公主的生母,淑太妃,很是想念女儿。”杨千予道:“你也知道,当年为了救我,八妹妹不得已……现在本宫扯了个谎,答应淑太妃让她见一见八妹妹。”
“哦?正好赶上了我大石的使臣进京?”得翰哈哈大笑:“阿齐,你这王妃,可当真是合我心意,若不是你近水楼台,说不得我也得来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齐景杭唾道:“你若当真敢对卿卿出手,朕定让你惨败而归!”
“哈哈哈哈,开玩笑!”得翰赶忙说道:“看你们两个方才那般腻人的样子,哪儿还有我插足的份儿?我才不要自讨没趣!千予,你方才说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杨千予道:“等明儿我把八妹妹请到宫里来,得翰大君跟着小八到淑太妃那去转一转,陪太妃说说话,讲一讲草原上的趣事就好。不过注意一点的是,小八在外面的传闻里,可还是您的可贺敦,是大石的皇后娘娘呢,千万别说漏了嘴。”
得翰一口答应了下来,杨千予便起身,将这里的空间让给齐景杭和得翰,他们两兄弟一起喝酒谈天,而杨千予则与悠容进去休息。
得翰的脸在灯光下面忽明忽暗。
“我说齐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当真要为了女人,命都不要了不成?”
齐景杭抬眼看了一眼得翰,沉默地灌了一口酒。方才杨千予在的时候,他没表现出这样的焦虑来,而现在……他比较不是圣人,对于生死,做不到全然看破红尘。
他也会有所留恋,也会有所惋惜。
“予儿不是一般的女人。”齐景杭道。
“再怎么不一般,那也还不是身外之物?”得翰凑近说道:“阿齐,你还是我认识的阿齐吗?当初的你,意气风发,立誓要还大乐一个清明之世!你那么多的抱负,那么多的才干,你不能就这样死!”
齐景杭叹息道:“我早就该死。我这副身子,早就撑不住了,之所以能够挺到现在,全赖我强烈地想要活着。我这般想要活,不是因为想要这皇位……而只是想要与千予在一起。”
灯花儿“啪”地炸开了,琉璃罩子流光溢彩。
“千予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就是我的命,是我的幸福之根源,说是业障也好,是劫数也罢,这一生我是摆脱不得,只能陷在网里,向着灯火扑去,化成一道烟,一缕灰。”
得翰也叹了口气:“如此……我便也不劝你。只是做兄弟的,我实在是见不得你这般……难道你就不能先让杨千予把那位置让出来给那女人,拿到解药之后再换回去么?到时候你解了毒,还不是想怎么处置她们就怎么处置她们?”
两人的话语,一字不漏地传入杨千予的耳中,她站在门后,沉思。
熏香是沉沉的檀香味儿,这种味道传说会让人安神。
情义两难全,若是选了情,那么是不是她要与最爱的人,共赴黄泉呢?
大乐国,不能没有齐景杭,不能没有这个好不容易盼来的开明之治。
齐悦蘅在杨千予的关照下进了宫,她换上了异域风情的服装,那衣裳都是大石的使臣们找来的,得翰饶有兴趣地看着齐悦蘅说道。
“八公主,好久不见。”
“得翰大君。”
周围的宫人们都很是惊奇地看着这大石国的国王领着八公主一路朝着太妃居住的宫室走去。
“八公主回来了?”
“八公主回来了!八公主回来了!”
齐悦蘅也很是感慨,一别就是两年,她离开这皇宫,到外面,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瞒着全天下所有的人。这种感觉当真是又新奇,又刺激。
“还要感谢得翰大君,是我的任性,让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可贺敦。”
得翰到现在也没有娶妻,八公主闻言之后也是十分愧疚。当初若不是她执意要嫁给杨晨玉,得翰也不会一直单身到现在。
得翰却洒脱的一笑,蓝眼睛好像河流一般。
“八公主何必客气,当年的你可不是这样客气的人。本王可还记得,那时候你瞪着眼睛质问本王为何选你,那样的八公主当真是可爱。”
八公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初……我还当真是把你当成了一个坏人。”
到了淑太妃的寝宫,淑太妃穿着那件杨千予给挑选的浅藕色衣裙迎出来,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淑太妃当时便潸然泪下!
“悦蘅!娘亲好生想念!”淑太妃奔过去,将八公主紧紧地抱在怀里。
齐悦蘅也是百感交集,母妃的脸上,已然出现了岁月的痕迹。那原本乌黑如云的长发,鬓边也出现了几缕白星。而那原本清澈如小鹿的眼睛,也是有了些浑浊。
“娘亲,母妃!悦蘅好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