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对生活丧失了希望的人来说,杨千予的这番话,无疑是在他的生命中点燃了一盏灯!而因着这盏灯的光芒,让那商人的心里重新树立起了对生的向往!
是啊,他现在是背负着他亲人和朋友们的性命的人,他必须好好地代替那些人活着。
“这位夫人,您说得对!”那行商振作起来,眼中重新焕发出光芒来:“我得活着,我得替我的那些兄弟们,照顾好他们的父母亲人!赡养他们的孩子!若是我不振作,那我当真是白活着了!夫人,您放心,我定然不会辜负夫人的一番好意!”
杨千予点点头,忽而问道:“你方才说,这戎州,有个什么‘红柳寨’?那是什么?”
“夫人不知道‘红柳寨’?”那行商有些诧异。
夜刃说道:“我家主人不是本地人,平日多闭关,不问世事。”
“原来如此。”行商了然,说道:“这戎州的红柳寨,乃是一帮山匪,他们的老大叫白烛,听说从前在白国做过将军,那西北的白王建立王朝,那白烛不知怎地,竟然没有跟过去,他放出话来说白王定然会先取河东,后入京城,最后攻江南,等到白王攻打河东的时候,他便里应外合,策应白王。可不知怎地,这白王就在西北兵败了,白国又一次被灭了个干净,这红柳寨也没办法去与他们里应外合了,就一直留在了戎州,这儿不远处就是京城,离那上清白云观也十分之近,往来的客商和香客,若是走这条路的,少不得给那帮人克扣些过路费。”
行商所言,这红柳寨竟是一个包藏叛军的土匪窝?杨千予突然想起,当初云裳海设下计策,想要齐景灏趁着齐景杭去祭拜纳兰贵妃的时候,用私藏军队,串通白国的罪名陷害他,会不会当初云裳海想要用的,就是这红柳寨?
“这红柳寨到底在哪里?你可知晓?”
行商犹豫了一下道:“夫人,这红柳寨就在不远处的山上,不过万万可去不得啊!这红柳寨据说囤兵三万,马匹和兵器都很充足,这么些年靠着打家劫舍,他们也算得上是满是油水了。靠着您这些人,去红柳寨……太危险了!有去无回啊!”
杨千予笑道:“你放心吧,我也只是问问,不会冒然去送死的。”
虽然话如此说,但杨千予终归是大乐的皇后,是千老将军的外孙女,她的内心永远系着大乐的万千百姓。这红柳寨为非作歹,让周边百姓苦不堪言,今日还做下如此的恶行!不了结这个祸患,她杨千予当真是不能干休!
送走了行商,夜刃问道:“主人,您打算怎么办?”
“这个红柳寨,咱们可去得?”杨千予摇了摇下唇,问道。
“去不得。”夜刃实话实说道:“咱们千绝卫的功夫虽然要高过那些山匪,但毕竟一不可当百,若他们当真有三万之众,恐怕也只有请皇上发兵戎州,才能剿灭这伙山匪了。”
杨千予心里烦闷,要不是怀着身子多有不便,她定然要与夜刃一同去探一探这红柳寨的底。
“京城的消息有吗?”杨千予问道:“听说圣上昏了过去,可严重么?”
“是旧疾复发,不过我听说,神医何世明已经回到了京城,估计白将军他们会找到神医的下落。”夜刃说道。
杨千予冷笑一声:“何世明,恐怕他不会交出解药的,我刚刚听人说,在册封典礼上,皇后被人刺杀而亡……死的乃是何衣衣啊,何世明如何肯交出解药。”
“可是刺客又不是我们派去的,这一切都是意外而已!”夜刃说道:“主人,当真是好险,若非是您与何姑娘换了身份,这大殿上死的……”
夜刃的意思是,这刺客的目标既然是皇后,那若非杨千予为了解药,选择退出,让何衣衣冒名顶替去册封大典,那么今时今日死的人,恐怕就是她杨千予了。
杨千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说,这刺客会是什么人派来的呢?为什么要杀大乐的皇后?还是说,他们只是想要杀我?我杨千予的仇人,还有谁?”
杨千予仔细地想着她在这世上,还有多少仇家。可思来想去,她的仇人实在是太多,可大部分都已经死了,所剩下的,多半都是些不足为道的小人物。这些小人物会有这样的门路,将刺客安排进皇后的册封大典里面吗?
便是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马蹄声。
一声马嘶划破黑夜,杨千予陡然一惊,夜刃也是屏住呼吸警惕地闪到门前。悠容抱住杨千予的胳膊,低声问道:“小姐,这又是什么人来了?可别是红柳寨的人找上门来了吧……”
她们刚刚杀了两个红柳寨的人,若是这当口儿红柳寨的人找上门,可真是倒霉透顶。
夜刃竖起耳朵听了听,给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来的人不多,十几个而已,不必惊慌。”杨千予也听出来了一些端倪,若只是这些人,算上她的千绝卫,应该还是有一战之力。若当真是红柳寨的人来了,杨千予亮出底牌,恐怕他们也未必愿意拼个鱼死网破。
夜刃问询在屋顶上望风的千绝卫:“上面的!来的是什么人?”
在外面侦查着的千绝卫回禀夜刃道:“夜太黑看不清楚,但瞧着不像是山匪。”
不是山匪?杨千予稍稍放下心来。
等到那伙人马到了这驿馆,领头的人下了马来,夜刃看清楚了,便松了一口气说道:“主人,是得翰大君到了。”
得翰哈哈一笑,随从将他的马牵去了马廊,他大步走入大声说道:“本王看见了你的马车,就知道你定然在这里!”
待他走入大堂,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和满地的残尸,让得翰也是惊讶了一下,他脸色一僵,看向杨千予:“这……这是怎么回事?”
杨千予平静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得翰听罢,哈哈一笑:“本王还道只有大石,才有这般匪徒行凶的事情。没想到在礼仪之邦的大乐,也有这样的山匪和流氓!”
杨千予晒然一笑,说道:“得翰大君这样想,可就错了,有道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石和大乐的百姓,都要吃饭要穿衣,他们的七情六欲并无区别。既然人欲相似,那么衍生出来的罪恶,也就相近了。大石和大乐出现这种匪患,原本也与我们是否是礼仪之邦无甚关系,人欲而已。”
杨千予这番鞭辟入里的说辞,让得翰大为赞赏:“千予,你当真是本王见过的最为聪慧的姑娘!你若是我大石国人,本王定要……”
杨千予打断得翰的话,问道:“先别说这些了,得翰大君,你刚从京城来,现在宫里的情况如何了?我听闻,皇上旧疾复发,现在可好些了么?”
得翰顿了顿,说道:“我离开的时候,他已经醒过来了。”
“册封大典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刺客是哪里来的?”
这些谜团若是不解开,杨千予当真是吃不好睡不好,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得翰又顿了顿,说道:“本王……也不知道那刺客是谁派来的,你都听到了些什么传言?”
杨千予将那些行商们的话跟得翰重复了一遍,得翰与身后的红衣侍女对视了一眼,说道:“当时殿上,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到我反应过来,那刺客已经是杀了何衣衣,我怕她下一步就要刺杀皇帝,正想要上前护驾,可那刺客……竟然咬舌自尽了。”
咬舌自尽了?杨千予皱眉,有这般死志,又只是为了刺杀皇后?究竟是什么人与她杨千予有这般的深仇大恨?
得翰没有告诉杨千予,皇上根本就已经认出了何衣衣并非真正的‘杨千予’,那刺客,自然也不是为了杨千予而来。那个所谓的刺客,不过是得翰为了防止何衣衣说出幕后之人有他,影响大乐大石两国的邦交,才可以派在何衣衣身边的。只要何衣衣出现纰漏,或是册封典礼一过,齐景杭拿到解药,那侍女就会刺杀何衣衣,永绝后患!
当然,这样的事情,得翰半点也不会告诉外人知道,还有他已经去了何府,将何世明夫妇灭口的事,也不会告知杨千予。
杨千予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道:“不行,我不能跟你去大石了得翰。”
“为何?”得翰着急地问道:“之前不是说好了,你说你接受不了皇宫的压抑,也接受不了齐景杭再纳新人,正好要趁此机会成全他,帮他拿到解药,离开皇宫之后你就随我去大石,去看草原和雪山的吗?”
“我是那样答应过!”杨千予苦恼地回答道:“可是现在京城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齐景杭他旧疾复发,我连他究竟怎么了也无从得知!不知道他是否拿到了解药,也不知道那刺客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派去的,目的为何?我怎么能够离开?”
杨千予下定了决心,她不能这样一走了之,最起码她也要听到齐景杭平安的消息再决定去留。
可杨千予不急,得翰却不能不急,他十分恼怒地抓住杨千予的胳膊,质问道:“杨,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难不成你们大乐人,都喜欢变卦反悔么?”
“得翰,这不是变卦反悔,这是人之常情而已!”杨千予无奈地解释道:“我爱齐景杭,我不能在这时候还能什么也不顾地就跑去草原,就算我到了草原,我的心一定也是不安的,焦虑的!若是他不能平安,我一定是走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