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映下,溪水熠熠生光,清澈如无物。
丫鬟小闵瞧了眼三姨娘离去的方向,又瞧了瞧身旁一身鹅黄,头戴蝴蝶流苏簪的人儿,恭敬喊了一声:“二小姐。”
此人可不就是陆清浅么?
唇角掀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凤眸微眯,有一抹促狭划过:“赵相宜,这下,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解决。”
不错,方才三姨娘和陆清研所看到的“陆清欢”不过是陆清浅假扮而成。
她用刷子将自己化成陆清欢的模样,毕竟是亲姐妹,眉眼有六分相似,只不过陆清浅气质清冷,陆清欢却似蛰伏在危险之中的罂粟花,似是清纯,却是不可触碰的毒物。
换上陆清欢常穿的鹅黄色罗衫裙,乍然一看,倒真会让人以为是陆清欢。
更何况,方才陆清浅并未让她们看见正脸。
轻甩衣袖,陆清浅转身而去。
小闵紧随其后,依稀还有声音传来:“小姐,您方才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真假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次大姨娘决计对赵相宜无法静心相处,平心相待。”
这就是离间计。
如三姨娘和陆清浅所料,陆清研得知此事,当即跑回兰苑。
彼时,大姨娘正在院子里品尝着王伯刚命人送来的瓜果,坐于树下,借着树荫乘凉。
忽然,只听哐当一声——
所有瓜果连同碟子一同被打倒地上,瓜果汁水四溅,果盘碎成了好几块。
大姨娘被吓得身子一哆嗦,怒气冲冲地睁开眼正欲破口大骂,陆清研那红着眼好生委屈的模样闯入眼中。
当下便是一愣:“妍儿,你这是怎了,可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姨娘,姨娘给你讨回公道去!”
手攀上脸颊,心疼地想为她擦拭一下刚刚落下的一滴眼泪。
啪——
手被打开。
与此同时,耳边还传来陆清研气急败坏的声音:“别装了,你从生下我那一刻起便未曾想要我,如今还装什么怜惜,装什么心疼!”
大姨娘愣了又愣,瞧着她又怒又委屈的模样,心里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却又暗自甩头,努力否决掉猜测。
“你这孩子,都在瞎说些什么呢,你又从哪儿听来的胡话?”
大姨娘略微沉下脸。
“可真是胡话?!姨娘,你莫要在骗我,你老实告诉我,当初生我时,若不是夫人与父亲一直坚持,你可曾有想要留下我?”
歇斯底里的质问一字一句敲进大姨娘的心里头,听得大姨娘心直突突地跳,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
喉咙不自觉发干,大姨娘面色大变,她舔了舔唇,试图说些什么来安抚陆清研的情绪:“妍儿,你听姨娘说,姨娘并不是不想要你,而是……”
“而是因为我不是男子,可对?”
陆清研怎都没想到,那个日夜待她好的姨娘,竟在生产时,想要将她丢弃。
而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她并非男儿身。
原来,大姐姐说的都是对的。
“姨娘,这么多年来,妍儿可是让你觉得难过?您那么想要个儿子,可我却偏偏是个女儿,若不是偶然听见大姐姐的话,只怕我如今还被你蒙在鼓里……”
悲从中来,陆清研泣不成声。
“妍儿,姨娘并非……”大姨娘瞧着陆清研眼泪跟不要钱的水龙头一样哗哗直流,心疼的像是有刀在心里边一刀刀在割,抽痛抽痛的。
她试图靠近陆清研,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却猛地被她一把推开,跌坐在椅子上,后背更是狠狠地撞上椅背,疼得她直皱眉头。
“够了,我不要再听了!”陆清研摇着头,“我不要再听你说话,我不想听……”
情绪逐渐失控,陆清研蓦地转身径直冲进闺房中,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不多时,便有阵阵东西破碎的声音传来。
一声接着一声,将大姨娘的心狠狠地揪住。
心里担忧着陆清研会伤害到自己,大姨娘忍痛,从椅子上起来,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陆清研的房门前,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拍着。
“妍儿,是姨娘的错,可你别犯傻,莫要伤害了自己啊!姨娘可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若是出了事,让姨娘怎么办啊……”
往事蓦然被翻出来,大姨娘心里也是难受得紧。
如陆清浅所言,陆清研出生时,大姨娘确不想要她,但原因并非是因为陆清研乃是女儿身。
她出生时,接生婆便告诉她,孩子身子弱,恐承受不住太多,只怕活个三五日便会夭折了去。
那时,是赵相宜劝说着她将孩子扔了,免得相处下来产生了感情,若是孩子出事,她会心碎。
可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大姨娘无论如何也舍不得,陆离心疼她,也就顺着她的意将孩子留下,好生照料,终于生了奇迹,陆清研平安无事长到如今。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别传成了陆清浅所说的版本。
为了顾及她的感受,陆离命人封住流言,任谁也不许提起此事。
可没想到……
大姨娘又委屈又心疼,心里只恨不能将陆清欢和赵氏千刀万剐!
若非赵氏将此事告知陆清欢,妍儿又怎会听到陆清欢此话!
大姨娘哭着,一遍又一遍地求着陆清研开门,却无一例外被拒绝。
此事传得风风雨雨,众人只知其事,不知各种缘由,除了陆清浅……
“陆清研将大姨娘关在门外真正一日?”
听闻此消息时,陆清浅正陪着绮蝶秀荷包,当然,她是不会的。
她不过会陪着绮蝶打发时间罢了。
绮蝶闻言直皱眉头,手中的针线活也停了下来:“清研是怎么了,竟如此对待生她养她的大姨娘?”
陆清浅垂眸,沉默不语。
小闵接过话茬:“听说,是听信了什么谗言,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谗言,奴婢也不清楚。”
绮蝶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才继续手上的针线活。
……
自小馥被星垂从暗牢里救出来后,便一直昏迷不醒,大夫说,她这是受了刺激,不愿醒来。
于是,陆清浅心底里对赵氏的恨意也愈加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