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四周只有夜风卷动树叶作响的声音.
分明是微凉的春季,北冥熠着身上却被冷汗浸透,犹如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样.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如此重大的节日里被人揭穿自己的所作所为.
愤怒?惊讶?慌张?
许是皆有之.
那一双双写满了诧异鄙夷的眸子就像是夜里紧盯着猎物的狼,令他如芒在背.
“寒心,你可知你说的这一番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坐在天启帝下侧的皇后忽然开口说道,目光中隐隐透出一股威胁之意.
寒心微微笑了一下,转目看上了皇后:“寒心不过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罢了,其中真假,相信皇上自能辨别.”
“寒心感念太子相遇之恩,可是还请恕寒心无法修手旁观.”
短短的一番话,将皇后堵得哑口无言.
章华台全场噤若寒蝉,谁都没有开口去打破此次僵滞的气氛.更有许多人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去看待这一件事情的.
“你方才提到了盐矿,”天启帝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问道,“这盐矿一事,又作何解?”
闻言,寒心看向了陆清浅.
陆清浅挺直腰背,声音铿锵有力:“回皇上,只是皇上问一问臣女身旁之人便可知晓.”
身旁之人?
众人循着她的话看向了她身旁的男子.
那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子,身材略有些瘦小,长得那叫一个贼眉鼠眼,令人生不了好感.
“你是何人?”天启帝问.
八字胡好像正在神游,天启帝忽然的问话,激的他一哆嗦.他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回皇上,草民姓薛,乃京城中人.”
五指轻拢成拳,天启帝缓缓问道:“据清浅丫头的意思,你与这盐矿有干系,此事可是真的?”
闻言,八字胡不由自主地看向北冥熠,后者一个瞪眼扫来,他境的瞬间收回目光.
如此细微的一幕,却是被天启帝收入眼中.
“父皇,他不过是一介贫民,最是容易人云亦云的,再来个什么权贵,只怕是什么都能说的出来.”北冥一旦有八字胡会说出自己的秘密,连忙赶在他开口前劝道,“今日乃是父皇的生辰,父皇不该将时间浪费在这等事情上才是.”
“事关盐矿,”陆清浅嗓音清冷,一字一句却似是能钻进人的心里去,“怎能划分到‘这等事情’上去?”
云眸轻抬,目光幽深,像是看穿了人心,令北冥熠汗毛倒立.“太子殿下如此急着想要转移皇上的注意,怎么?做贼心虚?”
短短一句话,不仅仅是挑起了众人心头的疑虑,更是让北冥熠大感不安.
北冥渊轻抿着薄唇.
“够了,”天启帝沉声打断,“你且继续说罢.”
青筋隐隐暴起,北冥熠大抵是深切地体会到“骑虎难下”是何等的滋味了.眼下的情况,若是任由着发展下去,只怕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握.甚至......
甚至......他可能要折进去.
可若是阻止,不就是承认自己心虚么?再加上陆清浅方才所说之事,怕是此刻糊弄过去,事后也必定会被人提起,亦会遭人彻查.
终究,是逃不过的.
呼逐渐加重,北冥熠内心焦躁极了,可面上却只能尽可能地保持着平静.
手心蓦然一暖,他紧绷的神经像是被触发一般,下意识地挣脱,回眸看一眼,对上太子妃担忧的神色.
无声的冷笑,陆清浅缓缓收回目光.
山羊胡应了一声,闭了闭眼,暗暗在心理说上一句“殿下,实在是对不住了”,然后盯着北冥熠那像是要吃人一样的目光,战战兢兢地将有关盐矿的事情一五一十悉数告知——
盐矿乃是五年前,他无意间发现的.
那时,他准备上报官府,却被一个人在半道拦下.而那个人,便是北冥熠的贴身侍卫墨皖.
“墨公子给了小的一笔钱,让小的不要声张.然后殿下便将这盐矿据为己有了,并让小的代为看管.日复一日,小的就被那金灿灿的银子给迷魂了眼,这才铸成大错.”
八字胡喊道,“草民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满口胡言!”八字胡的话音刚落,北冥熠便迫不及待地上前,企图撇清自己的关系,“本宫乃是一国储君,心怀天下,又岂会做出这等不忠之事?”
“殿下又何止行这等不忠之事?”陆清浅又一次插话,“便是那行尸,也与殿下有些许关系.”
行尸?
这可是如今最为敏感的词汇.
前不久行尸横空降世,许多百姓惨遭杀害,早已经引起了各国的注意.几乎每个国家都开始留意自己国内是否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原本看热闹的心态在无形中有了几许改变.
“你是说行尸?”方才只是面色无虞的天启帝,此刻脸色如同墨汁一般,幽深的目光让人肃穆,“清浅丫头,你说的可是真的?”
北冥熠瞬间腿软,险些跪在地上.“父皇,母后,皇祖母,还请你们勿要听陆姑娘的信口开河!”
说罢,他又转目看向陆清浅:“陆姑娘,本宫知你有误会,可你这无凭无据的,怎能随意污蔑?”
“殿下,臣女是否真的只是污蔑,您心里还不清楚么?”
然而,北冥熠的眸子里除了张皇失措外,并无被揭穿后的恼恨.
难道,此事他并不知情?
疑惑在心间一闪而过,陆清浅拍了拍手,便见寒雪带着几个公公走了进来,公公抬着担架,上面盖着白布.
“臣女前不久的失踪,乃是太子殿下所为.太子殿下疑心大臣们府里失窃的事情乃是臣女所为,所以特意捉了臣女拷问.此事,薛老爷可以作证.”
八字胡应声点头附和.
待在绮蝶身旁伺候的小闵暗暗眯了眯眼,眸中划过一丝快意.等了这么久,这个北冥熠终于要被拉下马来了.
红唇勾起,眼角噙着泪.
“臣女曾试图逃离,可是不幸的是被抓了回去.好在后来有人相救,这才得意保存性命.至于这白布下盖着的,”陆清浅顿了顿,缓缓起身走到寒雪身旁,将白布掀起,“乃是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