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顾然……”
小兮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沈紫薇的床头开着一盏昏暗的小灯,她蜷缩着身体,眉头紧皱,明显是做了噩梦.
小兮赶紧起身,轻轻摇晃着她：“夫人,醒醒啊夫人.”
摇了几下之后,沈紫薇终于睁开了眼睛,刚刚回过神,就忍不住“嘶”了一声：“腿……”
小兮知道她这是又腿抽筋了,熟门熟路地跪在床上为她按摩：“夫人,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重一点？”
沈紫薇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明明已是八月初,天气热的不行,她背后却接连出了好几身冷汗.
小兮一个女孩子力气不大,只能帮她按按腿,现在身子轻的时候还能替她翻翻身,等到怀了八九个月的时候,晚上要怎么起夜都是问题.
沈紫薇苦笑,腿上的疼痛在小兮卖力的按摩下渐渐减轻,她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自她怀孕以来,顾然的私人医生董文就住到了楼下的客房,随时待命.刘悦凌和姜媛也提出要到别墅来照顾她,但是沈紫薇知道医院里还有两个更需要照顾的人,因此拒绝了她们的好意.
从二月到八月初,她已经孕24周,更令人惊喜的是,她怀的是一对双胞胎,双胞胎意味着她要更辛苦.但两个集团都压在她身上,还有新的技术要启用,沈紫薇不敢休息,只说再等等.
再等等,等到她把两个公司最近的订单都排好,等到她把合作方和供货商都谈完,等她亲自把握新产品的质量……
一等就等到了八月.
虽然晚上没有休息好,但是沈紫薇第二天还是强撑着起床,公司那边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处理.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两家的股票都停止了下跌,一部分股东还在观望,股价平稳.
沈紫薇坐在办公室里,看似是在看月度报表,实则已经神游天外.
事情好像已经做得差不多,她也该给自己放个假了,顾然经过这几个的增压氧治疗,据说已经有了起色,医生说如果能在五个月内醒来的话,那么这次脑外伤就不会造成什么太严重的后遗症.
她正这么想着,又愣了一下,心想自己的心态什么时候都变成这样了？完全是个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和家里不争气的老公的中年妇女了.
沈紫薇笑着摇摇头,感到肚子又痛了一下,也许是孩子踢了她一下.
可是下一秒她就感觉到不对,下面好像流出了什么东西,肚子也越来越痛,沈紫薇慌了,赶紧打电话给私人医生董文,疼痛让她无法连贯地说话,她断断续续地交代完自己的情况,紧接着就丧失了意识.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眼前一片白光,沈紫薇茫然地抬起头,好像有什么人冲进来,将她抬到担架上.他们很大声地说话,但是沈紫薇一个字都听不懂.
“早产……”“太疲劳……”“孕几周了？听得见吗？孕几周了……”
她徒劳地动了动手指,想,顾然,你在哪里啊？
S市.
刘悦凌正在和顾然的主治医师谈话.
增压氧治疗是目前治疗植物人最有效的手段之一,而顾然的主治医师章敏正是这方面的专家.
阳光静静地照进房间里,刘悦凌谈完儿子的情况,上前为他整理了一下被子.
就在这一秒——
那维持了数月的α昏迷型脑电波狠狠一跳.
医生初步诊断沈紫薇是因为太过劳累,所以出现了早产的征兆.她才孕24周,这个时期的胎儿如果早产,存活率仅有50,但是如果能再保胎一周,存活率可以上升到80.
此外,医生也严肃警告,沈紫薇再也不能累到,需要马上离职休养.
沈紫薇还想抗议,看见姜媛泪汪汪的眼睛,马上答应,想想又试探着问了一句：“我还有最后一点月度报表没看完……”
“看什么看！”姜媛气得骂她,虽然眼里还含着眼泪,训起人来倒气势十足,“你当妈的还要不要肚子里那两个小的了？紫薇那边还有你爸呢,华顾那么大,你几天不管能倒闭啊？”
沈紫薇只好讪讪地闭嘴.
旁边的胎心监护器还没有撤走,医生怕这事儿对孩子不好,平时要做的20分钟胎心检查被延长到了一个小时.
沈紫薇看不懂那上面的曲线,但是她看着那轻快曲折的弧度,仿佛看见两个孩子正在脚步轻快地走来.
当天,沈紫薇就挂上了安宝点滴,医生经过详细检查,确定她有胎盘低置的现象,这样的情况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大出血,足可以见她之前还在疯狂工作是有多么危险,没出事只能说冥冥之中有神佛保佑.
姜媛气得拧她的胳膊,沈紫薇老老实实地给她拧,可是看着女儿胳膊上的针孔,她又心疼地不敢用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医生的目标是28周,以现在的医学技术,28周的早产儿基本可以保住性命.
沈紫薇躺在床上不敢动弹,安宝点滴带来严重的副作用,她开始感到心慌,颤抖,心跳加速,可是宫缩的频率还是越来越高.
她咬着牙,把点滴的速度拉到了自己能忍受的极限.
孕25周的第三天,沈紫薇大出血,进了手术室.
孕26周,沈紫薇再次大出血,医生建议直接催产,被她拒绝.
孕27周的第七天,保胎失败.
她朦胧间听见医生在说“不能保了,马上剖,马上剖”,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抠住了医生的衣服.
“不行……再试试……再试试……”
但是医生无情地扯开了她的手,将她推进了手术室.
冰冷的麻药注入身体,沈紫薇直接失去了意识.
一片黑暗里,沈紫薇觉得自己好像魂魄离体,飞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然后她看见了顾然,那人站在不远处,笑盈盈地看着她.
沈紫薇气得要死：“你还有心情笑,我们孩子早产了你知不知道？你还睡着不肯醒.”
顾然还是那么好脾气：“我错了,我不该睡的.”
沈紫薇稍微满意了一点：“那你要不要醒了？”
顾然道：“你先回去,我马上就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