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然抬眼望去,但见司涟夜眸色深深。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正正撞在一起。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沈熙然坐上回程的车,眼角掠过两边飞驰的风景,不发一言。
“被他影响了?”上官柘认真盯着面前的道路,百忙之中抽出空隙从后视镜里,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没有。”沈熙然浑不在意地一笑,对上镜子里他的视线,“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的确是在想事情。
很多年前,司涟夜也是用类似的方法把自己追到手的。
当时的自己被他的浪漫感动得不行,现在看来,果真是她太过年少无知了。
回家的时候,竟然发现隔壁的空房子正在搬家。东西一件一件地运进来,还听到有人在连声催促工人,“快些快些,业主花了大价钱,说今天就要住进来。”
沈熙然失笑,哪有搬家这么着急的,莫不是实在找不到地方住了不成?
她向来对别人的这些事情不管不问,即便是以后的邻居,她也没打算跟对方有多大交集。沈熙然摇摇头,拿出钥匙来开门进去,把隔壁忙碌的景象关在身后。
在家里看了一下午的财经新闻,直到日薄西山,才发觉自己还没吃晚饭。
沈熙然起身,慢吞吞往厨房走去,锅具调料都准备好,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并无食材。
……果然最近因为司涟夜的事情忙昏了头,连自己的衣食住行都照顾不周了?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关上冰箱门,换鞋习惯性地往自由市场采购。
电梯里空无一人。
在她点了关闭按钮之后,却有人疾走几步,伸出手在门缝隔了一下。电梯门自带感应功能,应声而开,一个人影顺势挤了进来。
自从前些天新闻里老是报道电梯故障夹伤人的事件后,已经很少有人大着胆子往门缝伸手了。这人也不知是大胆还是缺心眼。
沈熙然不由抬眼去看那人的脸,却见司涟夜手里捏着一份A4纸文件,含笑盯住她。
甫一看见这张面孔,沈熙然就忍不住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想到某种可能存在的原因,她的脸色更加不好,“你跟踪我?”
“苍天可鉴,绝对没有。”见她如此,司涟夜立即后退了一步,以证清白。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纸张跟着节奏哗哗作响,“我只是过来签订售房契约,顺便监督一下后期交接工作。”
原本是百炼成钢的性子,再次遇见她之后,悉数化为绕指柔。
“售房?”沈熙然电光火石之间仿佛福灵心至,“那位新邻居,就是你?”
“正是。”司涟夜将刚拿到手的钥匙往空中一抛,再稳稳接住,“很吃惊吗?我也很吃惊。原本让秘书替我选栋住处,也不知怎的就选到了这里。所以也算是……”
“缘分?”沈熙然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替他把剩下的话补全了。
她用头发丝都能想出来,司涟夜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接近的好机会。
她还没去找他呢,他倒先找上门来了……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
那昙花一现的笑意,明显不在司涟夜的预料之中。他怔楞了几秒,才勉强笑着找回了场子,“既然你也觉得是缘分,不如今晚我们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看他努力了这么久,怎好不让他如愿?
沈熙然心里已有决定,红色的唇扬起,大波浪的黑色卷发甩向后面,忽而扬起个艳丽的笑来,“愿意奉陪。”
她本就容色极盛,此刻一笑,更是如春花照人,美得不可方物。
司涟夜看着那红唇,忆起它的香甜柔软,只想将她抱过来用力采撷,但最终仍是忍住,若无其事地转开头。
客人络绎不绝的面馆里,沈熙然拆开一副一次性筷子,将上面的竹刺互相刮干净,轻轻搁在带着青花的瓷碗上。
原本以为,他会带自己去今天中午那种地方,却没想到竟是这里。
这家面馆,她是很熟悉的。
之前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时常央着他来这里吃面。因为这家的辣椒总是很讨喜,吃起来会让人出一身汗,让嗜辣的她欲罢不能。
那时候的司涟夜,虽然嫌弃这种平民的吃食,但每次为了她,还是会勉强接受。
沈熙然环顾四周,白墙没变,墙上的条幅没变,甚至店家的脸也没变,但她心里却知道,全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新来的服务员已经不认识他们,公式化地拿着笔记本来点单。
“两碗牛肉面,要最辣的那种。”司涟夜执起一旁的铜壶,替两人斟上,一边随口对服务员道。
即使是做这种服侍人的事情,他依然带着一股生来贵胄的气势。
服务员不敢怠慢,领了命令打算去厨房点餐,却被沈熙然面带微笑地叫住,“其中一碗改成清汤,谢谢。”
服务员虽然不解,但顾客就是上帝。他低头在本子上涂涂改改,算是把她的要求写了上去。
等到服务员再次走掉,司涟夜喝了一口水,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些古怪的疑惑,“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辣。”
“那是以前。”沈熙然也抿了一口。这家的茶叶总是新茶,味道很好,“司总三岁喜欢的东西,现在还会喜欢么?”
司涟夜被她一噎,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斟酌着开口,“你不必为了忘却从前,就刻意抹灭你的本性。”
“司总这话说的,好像很懂我?”沈熙然手里的茶杯轻轻搁在小桌子上,抽出一张纸巾来悠闲地把桌面擦干净,“有些东西,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
司涟夜拿捏不准她说的到底是气话,还是心里原本就这么想,保险起见,只好不搭话。
桌上的气氛沉默下来。
好在面馆的效率还和从前一样高,不到几分钟,热腾腾的面就盛在托盘里端了上来。
沈熙然挑了一筷子,入口鲜香,只是少了从前的刺激,多了几分爽口。
面有些烫,她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但语气却坚定得紧,“没有什么东西是本性里带的。痛的狠了,再依赖的东西,也可以不带痕迹地抹去。”
那次晚饭,司涟夜将她送到门口之后,就极少出现在她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