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姐姐,风姐姐?”
一道压低了的稚嫩童声轻轻的从紧闭的窗子后面传进风渺音的耳中。风渺音顿时从昏昏沉沉之中被惊醒。
“小狗子?”
风渺音走近几步,靠近了传来声响的那扇窗子,有些惊讶的开口回道。
“是我,风姐姐,你没事吧?夫人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小狗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鼻音,闷闷的,有些愧疚,又有些担忧。
“我今天在庭院里玩耍,就看到了夫人和二小姐气势汹汹的向着咱们的院子来找麻烦,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是冲着风姐姐你去的。本来小狗子想要抄近路赶回来给风姐姐报信的,可是小狗子没用,没能及时找到风姐姐,都是小狗子太没用了,呜呜。”
小狗子说着说着,忍不住有些自责的哽咽了起来。
风渺音心中忍不住一暖,对着小狗子的一颗赤子之心也不由得感动不已。
“小狗子不用自责,是风姐姐出了府,所以小狗子才找不到风姐姐的,不怪小狗子,是风姐姐的错。小狗子已经做的很好了。”
风渺音柔声安慰着小狗子,小狗子吸了吸鼻子,想起自己来此的另一个目的。
“风姐姐,夫人实在是太狠心了。姐姐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去陷害那个二小姐,二小姐明显是诬陷风姐姐你,可恨夫人她不仅不帮着姐姐将此事调查个清楚,反而相信了那个二小姐的一面之词,实在是太偏心了!”
“风姐姐,夫人下令断了你的水饭,小狗子偷偷给你从咱们小院的小厨房里拿了一些爷爷给做的点心,我们都很担心风姐姐。”
小狗子说着,从撑开的窗子边上,费劲儿的塞了一小包装好的点心和一竹管子的温茶水进来。风渺音忙接过了,顺着小狗子不知道何时发现的小小口子,向外张望了一番,透过不过拳头大小的小空隙中,看到了隐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蹭的小脸脏兮兮的小狗子,月亮晕黄的光懒懒的打下来,依稀映照着小狗子纯净无垢的清亮双眸。
风渺音手中收紧了保存的干干净净的小纸包和还依稀泛着竹叶清香的细长竹筒,心中百感交集。
“时候不早了,小狗子快回去吧。告诉大家,风姐姐没事,最多明天一早就可以回去了,让大家都别再担心我了。”
风渺音对着窗外的小狗子安慰的笑了笑,也不知道小狗子有没有看见,只是小狗子在听说了风渺音的话后,却是对于风渺音说的最迟明天回去的话,坚信不疑。
风姐姐向来料事如神,风姐姐既然说了最迟明早可以被放回庭院,那么就一定不会有错的,小狗子就是这般坚定的信任崇拜着风渺音的所说所做的一切。
“好,小狗子这就回去把这些话告诉爷爷他们,让他们早早地准备起来,等风姐姐回来之后就能立马用上热水和热饭了!”
小狗子开心的说着,在风渺音的再三催促之下,重新潜回了茂盛的灌木丛中,在昏黄的月色中,向着风渺音的院落赶回去。
风渺音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直至再也不见小狗子的身影,这才将那块被小狗子发现的拳头大小的空隙用小石块重新堵上,隐藏回了那片草色狭长的灌木丛林里。
风渺音打开竹筒,饮下了大半温茶水,这才打开那个小纸包,用两指轻轻捻起一块淡绿色的糕点送入口中,祭起了自己早已空空如也的五脏庙来。
风渺音吃完点心,将小纸包放在手心里,运起内力一震,将手中的纸片全部震碎成粉末,细细扬扬的飘散入空气中去,与地面上的沙土混在了一起,再难分辨出来。
赏乐儿既然已经吩咐了下人谁也不准给自己送饭送水,那么自己就绝不能留下把柄给人,以免小狗子众人为了给自己送些吃的喝的,就被赏乐儿给迁怒,导致受到不必要的无妄之灾。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风家祠堂门外忽然亮起了一支支烛光,有脚步声匆匆向着风渺音所在的方向传来。
风渺音听着耳边传来的嗒嗒的开锁声,颇有些意外的向着门口看去。是管家正在打开落在祠堂大门上的大铁锁。
没想到比她预想的时间还要早。风渺音平静的在心里默默想到。
“大小姐,老爷让我带您回房休息。您请跟我出来吧。”
管家对着风渺音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态度,令一同前来的风家下人们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个预感,今日过后,风渺音还是那个太傅府高高在上的嫡小姐,她的地位依旧牢不可撼。
风渺音理了理裙摆上几乎不存在的褶子,这才挺直了背脊,不紧不慢的走出了风家祠堂的大门,向着暮色四合的夜色中走去。
她要遭得罪已经完成,也是该轮到风渺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风渺音心中异常的冷静。
“老爷,你回来了。”
赏乐儿看着远远的向着厢房这边走来的风太傅,欣喜的起身相迎。赏乐儿一边迎上了风太傅的步伐,一边挥退了守在附近的下人们,让他们都先退下,房内此时只留下赏乐儿和风太傅两人了。
“老爷可要为咱们的玥儿做主啊!想必老爷也已经听说了那风渺音干的好事,妾身早就知道,那风渺音心机深沉,非善与之辈,想不到她竟然心狠至厮,真是苦了我们的玥儿了。”
赏乐儿抹着几乎不存在的几滴眼泪,语气哀绝的向着皱紧了眉头的风太傅哭诉道,赏乐儿心中早已下定决心,要为风渺玥讨回一个公道,只恨不得将风渺音彻底赶出了太傅府才好。
风太傅越听越是失望,越听越是生气,可对着老妻他又实在是不忍心出口训斥,风太傅静默半晌,忽然满心疲惫的叹了口气。
“风渺音,风渺音,夫人到底可还记得,你口中所提及的这个风渺音也同玥儿一般,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亲生女儿!”
“夫人又到底知不知道,玥儿口中轻描淡写的提及的那场普华茶会到底代表了什么?”
“我……普华茶会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民间茶会罢了,又不是公主王妃举办的茶会,怎,怎么了?”
赏乐儿此时到底也从风太傅异样的神情之中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来,有些底气不足的开口,迟疑的询问道。
“普通的民间茶会?呵,玥儿就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风太傅怒极反笑,对于赏乐儿对风渺玥的盲目听信实在是感到不可思议,平日里看着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连这最简单的小把戏都看不出来了呢?
“这普华茶会是由天下名士大儒所办,云集了玄月国最顶层的文人大家,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太傅府嫡女能够左右的了的。”
就算是风太傅亲自自己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让那普华茶会的名士们给他几分面子,更别说是什么名声都没有的风渺玥了。只怕是要风老爷子再世,才能被普华茶会的众人重视一二了。
而风太傅正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曾经听闻,尚还在世的风老爷子收到过来自普华茶会的请帖,是以对于这普华茶会的来头有着深刻的印象。
赏乐儿这下也白了脸色,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手撑扶在堂中的茶几上,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若真如风太傅所说,那么风渺玥就确定是在说谎无疑了,可是赏乐儿不明白,风渺玥到底为何要说这样的谎话来骗自己呢?
“不,玥儿从未说谎骗过妾身,玥儿一定是被蒙骗了的!对了,是孟婷月,是孟家那个丫头给玥儿下的帖子,一定是她算计了我们的玥儿。”
赏乐儿忽然坚定了有些恍惚的神色,一把抓住风太傅的衣袖,神色激动的说道。
“夫人现在还不明白吗?这普华茶会邀请的都是当世大儒,少年成名的天之骄子,又怎么可能会给孟家那孩子递帖子,只怕连这件事情,玥儿都是骗了你我的。”
风太傅对于赏乐儿几次三番的推卸责任有些不悦,更对谎话连篇的风渺玥失望透顶,而对于在整件事情之中,完全是受了池鱼之灾的风渺音更是心疼愧疚的不行。
“你看看你究竟是怎么为人母亲的,无辜的偏信其有罪,被关进祠堂;说谎的不过是抹了几滴眼泪,你就偏听偏信,连最拙劣的伎俩都识别不出了吗?”
赏乐儿面对风太傅的责备,微微的低下了头,也不敢反驳,理亏的受了。
“这个玥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今日之事完全是她咎由自取。我已经听管家说了,那封普华茶会的帖子本来就是三皇子下给音儿的,却被玥儿半途截了去,私自占为己有,你说说,玥儿落得被茶会众人排斥的下场,难道不能算是咎由自取吗?”
赏乐儿张口想要辩驳,却发现已经无话可说,风渺玥这件事情处理的漏洞太多,已经不需要赏乐儿怎么去想法子弥补了,风太傅就已经将来龙去脉调查的清清楚楚。
“明日一早,就让玥儿也去祖宗祠堂面壁思过,抄满一个月的孝经,让她好好明白明白为人子女所要恪守的信义孝道。没有满一个月,不准她踏出祠堂半步。”
赏乐儿一听急了眼,想要开口求情,这一个月的禁闭也实在是太过于严重了。
“玥儿身子弱,祖宗祠堂又冷又潮,哪是人待得地方?不需一个月,只要一天,玥儿只怕就受不住了,老爷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你也知道那祠堂又冷又潮,待不得活人?既然音儿待得,玥儿又如何待不得了!此事不必再求,若你是在不愿意,就和玥儿一起到乡下的庄子上住下吧。”
赏乐儿被噎住了,乡下的庄子?那可是府上犯了事的下人们流放的地方,又苦又脏,还不如太傅府祖宗祠堂呢!赏乐儿这才不敢再开口求情。
而正在温暖的暖厢房熟睡着的风渺玥,此时却还完全不知道自己第二天醒来所要面临的一切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