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风渺音就要准备动身前往十里铺与唐无心会面了。只是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顺利出府。
风渺音与应安言心中都清楚,此次前往十里铺会见唐无心等人,只怕是要连着风渺音手中那块已经完整了的黑旗令牌并着一言堂势力一同商讨。
毕竟一言堂群龙无首,已经沉寂了许久了。所以此次出府,少则也要三五日,方能将一切事宜都处理妥当了。
而正巧,半月前风渺音就已经用去普华寺祈福修行为借口,出过一次门了,这还不到短短一个月,同样的借口,只怕是也不能再用第二次了。
虽说若是风渺音执意要走,也没人能拦得下她,只是风渺音此时还不愿这么快就与太傅府众人彻底撕破了脸皮,好教他们看出了什么端倪来。
风渺音近些日子以来,正苦思冥想,陷入了好一番为难之中。而那边风渺玥的日子倒是随着她脸疾的好转,自觉一日比一日过得惬意起来了。
这人一轻松,自然就闲不下来了。风渺玥已经在风渺音那里吃过了不少苦头,却仿佛永远也长不了记性,这才好了伤疤没几天,就又忍不住向着风渺音身边蹦哒了。
这日,风渺音正在书房内翻看昨天斥候送来的情报和批文,风渺音处理完手中的一份批文之后,暂且先搁下了手中的笔,抬手捏了捏鼻梁,显得有些放松。
正在这时,窗户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吵吵嚷嚷的细小声音,明显是有人想要刻意的放低了声音,不想惊扰了书房里面的风渺音。
可是这声音一段时间之后,不仅没有丝毫要减轻的样子,反而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迹象。最终还是传进了风渺音的书房里来。
风渺音被窗子外面细细索索的喧闹打扰到,也不着恼,正巧需要放松一番,见此,也就顺水推舟的站起了身来,索性去外边瞧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风渺音轻轻推开了书房紧闭的大门,外面的亮光也就懒懒的倾泻了进来。
外面刚刚制造喧闹的两波人,见到风渺音还是被惊动了出来,都不禁一窒,场面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到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风渺音定睛一看,不禁更加好奇了。
这两波人,一边儿是小厨房带头的这太傅府里边下人们之中的家生子,至于另一边儿,居然站着布若和几个都是如布若这般无父无母,半途被买进太傅府的下人。
最让风渺音感到有些意外的却是这向来稳重的布若居然也会掺和进来,这实在是让风渺音对于她们所争执的事情更加好奇起来。
“布若,你们在说些什么?”
“大小姐,打扰到您了,实在是对不住,是布若失职了。”
布若听见风渺音首先开口问话,这才满脸愧疚的回过了神来,向前跨出一步,行了个礼,语气之中满是懊恼。
“无事,我的事情本来也就处理的差不多了,何谈打扰不打扰的,倒是布若你们又是为了何事聚在此处?居然连向来稳重的布若都加入了进来,这可真是一件稀奇事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布若的头已经羞惭的快要埋到地底下去了,自然是不知道该如何接风渺音的话茬。
这时候,一个站在布若对面的“阵营”之中的厨娘打扮的妇人咬了咬牙,颇有些冲动的几步上前,对着风渺音躬身一礼,罢了,便急急匆匆的开了口。
“大小姐,还请大小姐救救秀荷妹子,她现在不知为何得罪了二小姐,被二小姐叫人绑了去,说是,说是要给发卖到庄子上去了。”
那厨娘打扮的大娘打眼看去,不正是当日里在小厨房捏糕点的那位张姐姐吗?她口中的秀荷可不正是当时在一旁给风渺音熬汤药的那个年轻的姑娘,正是叫秀荷的。
风渺音见着终于有人跳出来说出了实情,随即挑眉向着那个厨娘张氏看去,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张氏得了风渺音的首肯,当下也不管布若那一边的一伙儿下人们虎视眈眈的视线,三下五除二的将她们今日所起争执的原因挑挑拣拣,如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一口气吐了出来。
风渺音听着这厨娘张氏一阵为秀荷打抱不平的说辞,也并不全信了。只因为比起这两个平日里并不甚熟识的厨娘,风渺音对于常常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布若的性情更加了解。
若真是如同这厨娘张氏所说的那般,那么布若是绝不可能就这么拦着她们,不让这张氏进来向自己禀报这件事情,反而还百般阻挠,不想让风渺音知道的样子。
果不其然,这厨娘张氏的话音刚落,便有一旁敌对“阵营”里的下人跳了出来,一脸不忿的指着正在那里兀自哭诉着的厨娘张氏,对着表情淡淡的风渺音好一阵不平。
“大小姐可千万不要被这张氏的巧言诡辩给蒙骗了,这个张氏所说的话并不全是这样的,若那小厨房的秀荷当真是个无辜的,我们布若姐姐又如何会见死不救。我看这张氏分明就是想诓您为那个叫秀荷的出头!”
风渺音又看向正站在自己身前的布若一眼,那意思分明就是等着听布若自己向她解释。布若这时也缓过了神来,一听这厨娘张氏竟然想要避重就轻,试图诓骗风渺音为那个犯了事的秀荷强出头,登时也不管这许多了。
“大小姐明鉴,厨娘张氏所说的并不句句属实。那秀荷是小厨房的帮工厨娘,更是这厨娘张氏的远房侄女。因着平日里有张氏的照顾打点,又是家生子,与这府里很多的家生子都有着些沾亲带故的交情。
在院子里也就常常只捡些轻松的活去做,可她为人又是个不知安分的,能力不大,却心比天高。这次,虽说是二小姐先找的茬,但是这秀荷所犯下的错,也着实……”
布若说到此处,也有些说不下去了,脸上闪过一抹难堪,随即又对着风渺音神色坚定的说道,
“总之,秀荷所犯下的事情实在是不值得大小姐去为她求情,也免得将大小姐也带累了。”
风渺音眼中倒是更添了几分好奇了,她淡淡的扫了一眼事迹败露,面色颇有些挂不住的厨娘张氏一眼,并不说话,那张氏一支的家生子们闻言也都颇有些尴尬的低下了脑袋,不敢与风渺音的眼睛所对视。
连张氏虽然也有些愤愤,但是却也不敢再出言反驳,风渺音看着众人或气愤,或心虚的表情,这下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究竟谁在说谎,谁说的又是实情,当下就一目了然了。
这太傅府里有些风气确实很成问题,这在风渺音未离府上山之时,就已经是隐隐有所感觉了。只是那个时候风渺音还尚且年幼,对于此种风气感触也并不深。
这府中,尤其是向风家这般传承了三代以上的世家大族,其府内的下人们也大都是随着一同传承了好几代的人了,父生子,子又生孙,签了死契的下人们的后代,祖祖辈辈若无特赦都是要给同一家主人做下人的。
这就造成了一个新的群体的出现,也就是我们平日里所称呼的家生子了。何谓家生子,就是一般传承了三代以上的家生子互相之间都有着或多或少的亲缘关系。
平日里这一个小团体自我抱团,互相帮衬,本也是件好事,只是若是有家生子的下人们犯了事,那些做长辈的或是平日里玩的好的,难免会帮着遮掩一二,甚至在主人家面前也敢明晃晃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保下那犯事的下人。
所以风渺音院子里多是用那些在府里没有多少“沾亲带故”的关系的,或是直接从外边买进来的,像是布若、被送出府之前的小狗子爷孙俩就正是这般。
只是没想到,今日里倒是让她给赶上了一回,风渺音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将那叫秀荷的帮工所犯何事如实说来,否则只怕是我也爱莫能助,晚一些便是谁也救不了那被我二妹妹绑了去的秀荷妹子了。”
风渺音在“二妹妹”和“秀荷妹子”之上都有些许停顿,到更显得风渺音话语之中的嘲讽震慑之意。
那厨娘张氏这才悻悻的将秀荷被风渺玥绑了的真正缘由从头至尾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个叫秀荷的年轻帮工,仗着自己是借着娘家婶子的关系,并没有在太傅府里签下死契,待到三年雇佣期限满了,就可以放出府去,脱离奴籍,是以平日里总不太将这些签了死契,要给太傅府做一辈子奴才的下人们放在眼里。
其余的下人们看在她是家生子,又有张氏的照应,平日里也多是让着她,这就让本就心高气傲的秀荷脾气更是大了起来,颇有些自命清高的感觉。
这平日里,若是只对着一群没权没势没背景的仆从下人们眼高于顶也就罢了,可是不知道是哪个心怀怨气的丫鬟挑拨了秀荷,这秀荷愣是仗着自己还算有几分姿色,将主意打到了这平日里来来往往太傅府的贵人们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