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若匆匆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她看见这般场面,一时也犯了难。
“管家大伯,这是出了什么事啊?我与这犯事的小厮,也曾打过几次交道,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与他说上几句话。”
眼见着众人将挣扎着的南宝绑了,要扭送到禁房关起来,布若咬了咬牙,换上了一副笑模样,迎面拦下了几人,对着站在一旁指使着众人的管家笑吟吟的攀起了交情。
可惜管家摆明了是狠下了心来,对着布若的恳求也全无半分心软,他不露声色的拒绝了布若的要求,反倒对着布若装傻充愣,避重就轻的敷衍了过去。
“布若姑娘与这犯事的小厮认识?那可真是不巧了,夫人点名了要将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给发买出去,只怕是不好行这个方便。还请布若姑娘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听吩咐办事的了。”
这个老狐狸,布若在心中暗骂,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管家等人将南宝给带了下去。
布若只能先回到风渺音的身边,与她再细细商量该如何将南宝在被发卖掉之前,从禁室里给捞出来。
管家待到布若离去之后,思来想去,终觉得有所不妥,南宝这小子毫无背景,在这府里人缘也不是很好,结交的大都是和他差不多境遇、无所依靠的下人,从没听说过他竟然还认识大小姐院子里的一等丫鬟布若姑娘。
若是这个南宝真有这样的人脉,又怎么可能混到如今这个境地?管家心里有些不安,吩咐几个下人看好南宝,自己却转着弯的拐去了后院赏乐儿处,将此事一一禀报了。
且先不论赏乐儿听闻风渺音也对这个叫南宝的下人几多关注之后,心里翻起了多大的风浪,这边厢,风渺音也提前一步得到了匆匆赶回来的布若所带来的消息。
“天底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只怕是此事风夫人也掺了一脚,不好,布若你先去打听一下前院会将那个叫南宝的小厮发买到哪里去,我这就派人从半道上截下他们。”
风渺音心中一沉,知道此事多半与风渺玥脱不了干系了,否则赏乐儿也不必来蹚这蹚浑水。
如果只是风渺玥自己一人所为,依她对风渺玥的了解,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但若是阅历见识、手腕魄力都足够与风渺音相比拟的赏乐儿也插足了此事,那么风渺音想要拿下解药将会困难的多。
赏乐儿浸淫在后院阴私之中大半辈子,什么没有见识过,什么没有算计过,为了保下风渺玥,赏乐儿会不惜一切代价,而从风渺音手下所查出来的那些在半途中就被突然掐灭的线索来看,很明显是被第三方故意掩盖的。
整个太傅府内有能力,有机会做下这些事情的,也就只有女主人赏乐儿一人了。风渺音想着想着,手下一个不经心,就将手中把玩着的一只杯盏捏碎了,布若只是看了一眼,就眼观鼻鼻观心的移开了视线。
大小姐的心乱了……
布若对着正怔愣着盯着自己手心里碎成碾粉的茶盏,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的风渺音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领命离去,脚下却静悄悄的生怕惊扰了风渺音。
真是应了“小红”临死之前的那句话,现在可不是只有那个叫南宝的小厮知道真相了吗?风渺音心里也清楚,那个叫“小红”的丫鬟所说的话未必能够全信,而她那么说无非是想要借风渺音之手,保下那个叫做南宝的小厮。
只是,不管那个“小红”嘴里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在所有线索都被赏乐儿的人掐断的现在,南宝也不得不成为风渺音唯一能够抓到的线索。对于南宝,风渺音是一定会保下来的。
“斥候。”
风渺音五指一张一合,就将手中化成碾粉的杯盏残骸都通通散入了风里。她开口对着空气唤了一声。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身影就从暗处现出身来,单膝跪地,对着风渺音等候命令。
“斥候,我需要你帮我,帮我保下那个叫南宝的小厮。拜托了。”
对于斥候,风渺音向来都是以平等的口吻对待的,从来不把斥候当做可以发号施令的下属,因为风渺音敬佩玉扇娘子的傲骨,不愿意抹杀她的过去。
不管是好的坏的,没有人能够随便将一个人的过去彻底抹杀。风渺音也希望斥候可以早些解开心结,变回曾经那个爽朗洒脱,张扬明媚的玉扇娘子。
“属下领命。”
随着斥候冷淡无波的声音响起,她的人影也跟着消失无踪,也不知斥候的心中又是何滋味。风渺音的心意斥候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过去又如何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坦然面对的?
如果可以,风渺音又何尝不想将她灰败的过去全部化作飞灰,她风渺音这么做只是希望以此来放斥候一条生路,也给自己一条生路……
风渺音低低的叹了一声,重新取过一只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独自对着此刻真正的空无一人的书房,一饮而尽。
斥候逃也似的运气轻功离开了风渺音的书房,向着后院的角门疾驰而去,冷风一吹,斥候纷乱的思绪渐渐沉寂下去,风渺音先前的吩咐又一次涌上了心头。
斥候脚步微顿,辨明了方向,又一次加快了脚步,若是前院众人想要将人发卖了出去,不管是发卖还是扭送官府,下人不得出入正门和侧门,只有从这道小角门出入。
所以斥候干脆就直接等在了太傅府角门之外的不远处,等着截下从府内扭送南宝的那几个打手经过这里,就直接下手把人给带走。
也是赶巧了,前院待布若又一次急急忙忙的赶过去之后,早就已经有所防备的 管家众人根本就没有给布若套话的机会,早就已经在得了赏乐儿的命令之后,将人偷偷的从另一处给送走了。
布若扑了一个空,看着禁房外笑的一脸人畜无害的管家那一张小人得志的嘴脸,布若按捺住将人直接打残的冲动,强笑着问候了两句。
布若见着管家一张嘴实在是严防死守、滴水不漏的,也就没了继续下去的耐心,随口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却不知管家此时看着布若的背影,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察觉出不对劲就直接禀报了夫人,否则只怕是真的被大小姐房里的人将人给套了去,这边对于赏乐儿就不好交代了。
管家深知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早的真见,对于赏乐儿突然要他将那个叫南宝的小厮给发卖出去的原因,只口不提,一句不问。
就算对于大小姐跟前的红人布若姑娘也三番两次前来插手的原因很是好奇,管家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不管赏乐儿和风渺音之间究竟在打什么哑谜,都不是他一个小小下人管的着的,也不该他过问。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都回去,今日之事,谁也不可再提。”
管家没好气的将聚集在一处的一众下人都纷纷驱散了开来,自己也拢了拢袖子,若无其事的打道回府,就像老爷说的,他是风家的下人,应该知道谁才是自己真正的主子,对于旁的人和事,尽到心就好了。
南宝那件事,他为赏乐儿做到这个地步,就已经足够了,余下的全凭赏乐儿和风渺音的本事了,他老了,已经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致去掺和一脚了。
布若扑了一个空,什么也没打听到,这本就是在风渺音的预料之内,风渺音也不着急,只是遣退了布若,让她先下去歇歇,从早上奔波到晚上,布若几乎就没有停歇过。
布若见着风渺音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心里也有了些底,只怕是大小姐心里另有成算,于是布若也就安下心来。
布若松了一口气,起身告退,回自己的院子去给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小丫鬟豆花安排以后留在风渺音的院子里的各项事宜去了。
而此时正在角门附近蹲守着的斥候也碰上了正从角门后面出来的一行人。斥候从自己打听到的关于南宝的形貌特征,结合几人的境遇关系,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正被绑着手脚、堵了嘴,推搡着前进的瘦高个子的青年应该就是南宝没错了。
斥候不动声色的看着扭送南宝的那几个打手,都是毫无内功修为的普通壮汉,看着高大壮硕唬人的很,斥候却一眼就看出了这几个人底盘不稳,脚步虚浮,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她不禁对着被这几个在她眼里如同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打手如拎小鸡似的,提溜着向外走去的南宝露出了一抹失望,真是太没用了。
原以为被风渺音这么看中的人,多少也该是有一技之长的人才,没想到,却破天荒的跟斥候以前所搭救的那些奇人义士完全扯不上边。
斥候看着这几个打手将南宝扭送上了一辆马车,留下两个壮汉跟着马车一同将南宝押送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其余的人都直接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