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居是S市的一家百年老店,据说这里的老板祖上曾是清廷里的御厨,朝廷没没了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全部身家,回到故乡来开了这么一家酒楼。
陶然居中的“陶然”二字,取自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的《与梦得沽酒闲饮且约后期》中的“更待菊黄佳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大概那位在宫廷中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厨师,在晚年回到家乡后,只想与昔日的朋友共饮同醉,过闲适安乐的生活。
创造者的初衷如何,后人已经无法追溯,但是陶然居的名字,却一直活在S市几代人的记忆里。
宋思琪一家人来到陶然居,光是从进门开始看到的九曲回廊、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就已经令他们叹为观止了。如果不是知道要来这儿吃饭,他们会以为这是误闯了哪个古代园林、历史遗迹。
服务员将他们领到包间门口就退下了,墨天佑推开门,侧身让站在门口的宋父宋母瞧见了里面的场景。古朴的包厢宁静而典雅,雕栏画壁,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匠心独运。
“这是亲家公和亲家母吧!哎哟!你们好你们好!可把你们给盼来了!”张婉心和墨仲阳起身,热情地迎接着宋父宋母的到来。
“不敢当不敢当。”宋父宋母和他们一一握手,双方都是满脸笑意,一派和气。
“来来来,入座吧。亲家公,您得上坐!”墨仲阳将宋父带到主位旁边说。
“不可不可。”宋父摆手拒绝,“你们是主人,我们是客人,不好上坐的。”宋父的嗓音里带着江南人独有的口音,虽然听着软侬,但是话语间的坚决却是不可反驳的。
“爸,还是您坐吧,我爸爸坐旁边就好了。”宋思琪走过来劝说到,这话是对墨仲阳说的。
“好。”墨仲阳一脸欣慰地看着宋思琪,拍拍她的肩膀说:“既然思琪开口了,我就听儿媳妇的。”
随后又转头对宋父说:“你教了一个好女儿,我们家天佑能娶到思琪,是我们全家人的福分啊!”
宋父谦逊地笑了:“那里那里,您谬赞了。”说完还瞟了宋思琪一眼,那眼神中似乎有一丝责怪。
这些全部都落在了一旁的张婉心眼中。
两家人终于落座,就着不痛不痒地天气和S市的风土人情聊了几句,服务员就开始上菜了。张婉心一遍给宋父宋母介绍着桌上的菜色,一边开始爸话题往宋思琪和墨天佑身上引。
“思琪做饭的手艺很不错,她以前经常做给天佑吃,我见过两回,真是一个心灵手巧又贤惠的女孩子。”张婉心把一道清蒸鱼转到宋父宋母面前,对着他们夸赞道。
“是吗?她以前在家里,倒是从来不进厨房,我都不知道原来她会做饭。”宋父尝了一口鱼,转头对坐在自己旁边的宋母说:“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个机会,能尝到我们女儿亲手做的菜。”
宋母就笑笑:“你自己不进厨房,就以为做饭很容易,我倒是宁愿她什么都不会,这样才说明有人疼。”
张婉心本来是想当着他们的面夸夸宋思琪,以显示自家对这个儿媳妇的满意,好在宋父宋母面前刷点好感度,没想到这俩人却不按常理出牌,拐着弯地打她的脸。
“亲家母说的是,女孩子就应该疼着宠着,这样才不吃亏。”张婉心是个多精明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让自己落了下风呢,“我看着思琪就觉得喜欢,恨不得把她当成自己的亲身女儿来疼,不像我们家天佑,从小调皮捣蛋的,不知道让我跟他爸爸操了多少心。”张婉心说着还拿眼神剜了墨天佑一眼,不过墨天佑一直低头沉默着,完全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墨天佑的心不在焉这桌上的其他人都看在眼里。宋思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全程都在装乖,还时不时地给墨天佑布菜,仿佛真担心他会饿着。张婉心则在桌子底下伸手拧墨天佑的大腿,想让她吱个声说句话,在宋思琪的父母面前表现表现。
宋父宋母气定神闲,墨天佑的不配合他们心里都清楚,摆明了是想以一副“我虽然无法反抗,但是我也不会配合”态度搞砸了这次会面,好让宋思琪的父母对他心生不满,从而拒绝结婚的提议。
可是坐在这里的宋父宋母不是真的,而是假扮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墨仲阳和张婉心觉得他们的点头来之不易,而又不会心生怀疑。
“小墨今年多大了?”宋父突然开口问。
“马上就二十七了。”张婉心替墨天佑回答。
“二十七啊!”宋父沉吟半晌,二十七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可是男孩子成熟的晚,这个年纪的他们,还正是爱玩的时候。”
“我们家思琪才二十四呢。”宋母紧接着开口,“我们都没打算让她这么早结婚,年纪太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还不够,心思太单纯,人也容易受伤。”
张婉心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墨仲阳一个眼神制止了。
“二位的担心我们都知道,但是孩子们互相喜欢,想要组合一个家庭,我们做家长的虽然担忧,但是除了祝福还能说什么呢?而且我们奋斗大半辈子,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获得畅快些,活得随心所欲些?如果这个时候再以家长的身份来压他们,就显得本末倒置了。”
墨仲阳的一番话,让宋父宋母都沉默了。宋思琪抬头看一眼他们,微笑着的眼眸中有些许湿润。宋母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轻声问她:“思琪,你下定决心了吗?”
宋思琪咬着唇点点头,然后转头看着墨天佑。
“天佑!”墨仲阳低喝一声。
墨天佑抬起头来,从左到右看一遍坐在这张桌上的人。他们其实根本就不是来商谈的,他们都是来逼迫他做决定的。
既然他们都那么想要自己和身边的这个女人结婚,那就结吧。虽然结婚的人他无法选择,但是结婚后的生活,他一定会让他们都后悔今天的选择!
墨天佑终于露出了今天来的第一个真正的笑容,他握住宋思琪搭在桌面上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无比深情地说:“我希望以后能好好照顾她,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宋思琪的手一抖,终于在墨天佑沉静地注视中,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