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那是她大三那一年的寒假,那时候苏浅浅和宋思琪早已经考完了期末考放假了,而她却还在学校的实验室里,做着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实验。那时候,她的寒暑假都是贡献给了学校,宋思琪的寒暑假都是贡献给了打工,而苏浅浅的寒暑假,则是贡献给了爱情。
那一年,莫芊芊照样留在学校艰苦奋斗,宋思琪照样为了下一个学期的学费努力,而苏浅浅却没有像之前的寒假那样,有男朋友陪在身边。因为那时候的墨天佑已经毕业了,那是他进入自家公司上班的第一年,没有时间来A市陪苏浅浅了。
那天是宋思琪说要请客,因为她那天上班收了一笔不错的小费,觉得是意外之财,决定拿出一部分来请客。那时候莫芊芊和苏浅浅都知道宋思琪经济困难,所以她们不想宋思琪破费,但是也不愿意坏了宋思琪想要请客的心情,于是苏浅浅就出了主意,说要买菜回家自己做。
那两天正好苏浅浅的爸妈都不在家,所以她们直接买了菜,征用了苏浅浅家里的厨房。
那时候的苏浅浅还是一个完全不会做饭的人,所以那顿饭是宋思琪掌勺,莫芊芊在一旁打下手,苏浅浅负责围观。
她们做了满满一桌的菜,其中最贵的就是那道香辣虾,因为那个季节的虾比较贵。也是那一顿饭,让苏浅浅和莫芊芊知道了,宋思琪有着可以和她的外貌相媲美的厨艺。
“可能是因为只吃过那么一次吧,后来在别的地方也吃过香辣虾,但是总觉得那一次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香辣虾。”莫芊芊拿起筷子夹了好几只虾到自己的碗里,然后一只一只的慢慢剥。
“可是我记得你当时一直在喊辣,辣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苏浅浅说。
“对,我当时不怎么能吃辣。”莫芊芊笑笑,然后将自己剥好的虾放进苏浅浅的碗里。
“那时候我还以为我们三个能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呢,结果呢?”苏浅浅毫不客气地吃掉那只虾,然后对着莫芊芊耸耸肩。
她现在已经可以平静地去回忆和聊起曾经发生的那些事,和有宋思琪与墨天佑参与的回忆。
“是啊,谁又能想得到呢,她竟然,已经不在了。”莫芊芊又剥好了一直虾,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出来把它放进苏浅浅的碗里,而是抽了一张纸,将它摆在桌子的另一个座位上,然后把虾放在了上面。
“你、你——”苏浅浅惊愕地看着莫芊芊的动作,哽了半天才问出口,“你说谁不在了?!”
莫芊芊擦干净了手,然后把手放到膝盖上坐正,认真地看着苏浅浅的眼睛说:“其实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毕竟她跟你,已经断了关系,彼此不要再提及就是最好,但是如果你和我都不去送她一程的话,那大概,以后就真的没有人会记得她了。这样想一想,我就觉得,死亡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你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所有记得你的人都会将你慢慢遗忘,所有你存在过的痕迹,也都会被新的痕迹掩盖,很快,这个世界上将不会再有记得你的人,也不会再有记得你的事和物,就好像,你从来没有来这世间,走过这么一遭。
“你是骗我的吧。”苏浅浅有些不相信,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有些难看,跟苦也没什么两样,“你真的是骗我的吧,好好的一个人,哪那么容易说没就没了。”
苏浅浅觉得肯定是假的,兴许莫芊芊也是被人骗了。宋思琪那个人,她怎么舍得那么快就离开这个花花世界呢?别人过厌了想要离开了,她也不会想要离开的。
而且,虽然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过关于宋思琪的事情了,但是如果宋思琪真的出事,墨家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毕竟,宋思琪还是墨天佑的妻子,墨与唐的孙媳妇。好好的一个人没了,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的。
“大概,是墨天佑和他的父母没有说吧。”莫芊芊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大概还不知道,宋思琪和墨天佑已经离婚了。”
一个已经和自己儿子离了婚的女人,他们又怎么会去管呢,而且当初宋思琪的身世被揭露,她和墨天佑离婚,也是必然的。
这些苏浅浅都是了解的,所以她知道,莫芊芊说的话,可能就是真实的情况。
“那她的孩子呢?”苏浅浅突然问,“她不是都要生——”苏浅浅突然不敢往下想,她怕真的就是她想的那种情况。
“孩子生下来了。”莫芊芊说,“孩子平安地生下来了。”
这大概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一件事了,虽然宋思琪不在了,但是这个世间,还留有她生命的延续。
“你真不应该在吃饭的时候跟我说这个。”苏浅浅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发红地抱怨,“饭还没开始吃呢,胃口就没了。”
“是吗?”莫芊芊给自己剥了一个虾,然后慢慢地吃了,“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还吃得下饭,就是觉得心里堵的慌,所以就跑去喝酒了。”
“你喝了多少?”苏浅浅紧张地问。
莫芊芊伸出四根手指:“我现在还坐在你面前,就代表我什么事都没有。”
苏浅浅红着眼睛看着她笑:“我其实也不是特别的难过,我只是……我只是……”她摆摆手,抱着她的奶茶当作酒一样喝了一大口,“我只是,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受。”
好像这一切都是假的,也许下一秒她就会醒过来,然后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做了一个毫无根据的梦。
“那就当它是假的吧。”莫芊芊说,“就当作,她跑出去了一个你我都不知道的地方,正恣意地活着呢!”
人有时候,就是喜欢自我安慰,自我欺骗,比起去骗别人,自己骗自己反倒是一件更容易的事情。
可是,你想活在虚假的谎言里,但是现实里的无数双手,却偏要将你拉回来。
苏浅浅不愿活在虚假的世界里,所以她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她是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并没有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