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过,苏婉才停下了施针。
柳寒晟狐疑地看她一眼,面色阴晴不定道:“结束了?我阿姐怎么没有反应!”
苏婉收好针,冲他不虞地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地上躺着的红衣女子发出一声嘤咛,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瞧,这不就醒了么。”苏婉站起身,拍落下身的尘土,
见女子慢慢苏醒,柳寒晟激动得难以言语,单膝跪下,颤颤巍巍地扶起她,哽咽道:“阿姐!阿姐,你醒了!”
柳烟离在柳寒晟的搀扶下缓缓坐起了身子,只觉前胸疼痛不已,她难耐地蹙起眉,“阿晟?好疼,我……这是……死了?”
“你没有死,是本郡主救了你。”苏婉忽的出声道。
“苏婉儿?”柳烟离扶住隐隐发痛的前胸,因才气死回生面色尚且一片惨白,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柳寒晟忙道:“阿姐,你可还记得是谁伤了你!”
“我……我只记得苏婉儿约我前来,这之后发生的事我一概不记得了。”柳烟离难耐地扶住前额,似在费力回想。
柳寒晟只听了前言,冲苏婉怒目而视,道:“苏婉儿!你还想狡辩什么!”
“闭嘴。”苏婉轻喝一声,又看向神情有些犹豫的柳烟离,道:“你说是我约的你,这是谁同你讲的?本郡主可从未约过你前来。”
“这……”柳烟离拧紧双眉,视线落到一旁,“是雁鸣表妹告知我的。”
闻言,苏婉噗嗤一笑,眼底却带着淡淡的嘲讽与轻蔑:“本郡主与赵雁鸣素来不合,想约你出来为何会去拜托她?郡主府里莫不是连个跑腿的小厮都没了不成?”
“倒是赵雁鸣,大费周章地以本郡主的名义约你出来,不知又是作何打算?”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是明白人,如何还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柳家姐弟面色登时一变。
柳寒晟满面惊愕,忍不住道:“雁鸣,她所言可有虚假?真是你约我阿姐……”
“不是!晟哥哥,这都是苏婉儿在挑拨离间!”赵雁鸣未曾想柳烟离还能活过来,面色已然惨白,神情异常慌张,但依旧强撑着为自己辩解。
见状,陆衍忽然出声道:“不知柳公子可有发现,这间雅阁并非你嫡姐被行刺之地。”
“她左胸处有一刀伤,刺得极深,想必行刺者本欲一击毙命,但我听闻柳家大小姐素来武功高强,定是躲过了这一致命伤。伤不足以致死,却因失血良多,呈现了方才的假死之状。”
“如此可见,这雅阁若是行刺之地,必定有打斗痕迹,且应有与之相符的血迹。但这地上,却并无甚血迹,至于打斗痕迹。”他顿了顿,视线不徐不疾地落在柳寒晟身上,“不知方才柳二公子与郡主打斗前,这屋内可有无痕迹?”
柳寒晟回忆了片刻,发觉并未有所痕迹,便摇了摇头。
“如此看来,想必是有人刺伤柳烟离后,将她移动至郡主所在的雅阁,再将匕首置于郡主手中,伪造出后来中郎将所见的景象。”
陆衍观察入微,他所说的这番话更令人信服,若真是苏婉儿要杀了柳烟离,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还反过来陷害自己?
“不错!”苏婉点点头,眼中掩饰不住对他的欣赏。
柳烟离被行刺一事的来龙去脉已经表露,像浅伏于地底的草木根茎,只要扫去面上薄薄一层泥土,便能窥见其真面目。
不过,这一层土着实浅薄,风一吹便自个儿扬了。
柳寒晟怒极之余,眼底面上满是被背叛的不敢置信与痛苦,这个表妹他虽不亲近,却是真正当做妹妹看待的!
柳烟离却是沉默半晌,才道:“雁鸣,你为何要害我?”
“我……”赵雁鸣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双唇微微翕动,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想起那青铜面具后没有一丝情绪的双眼以及那把贴着脖颈划过的冰冷短匕便恐惧得浑身发颤。
倘若她抖出那个人的话,她绝对会死!只有她继续隐瞒下去,或许才会有一线生机!
这般想着,赵雁鸣暗自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低抽泣道:“烟离姐姐,我知错了!是我被蒙了心窍,一心便想着嫁给晟哥哥,见你横竖瞧不上我,我听信身边小人谗言,才动了这样的心思。”
“烟离姐姐,我真的知错了,你饶过我吧!”
她哭得梨花带雨,险些闭过气去,却无一人上前搀扶一把。
柳寒晟脸色铁青,放在身侧的双拳握紧又松开,最终还是一拳砸在地面,道:“简直不可理喻!你竟为了这事要阿姐的性命!赵雁鸣!就算阿姐看得上你,我也不会娶你为妻!”
这话一出,赵雁鸣的哭声戛然而止,红肿的双眼中满是心灰意冷与怨恨,她嘶声道:“为何!”
柳寒晟不愿再看她,声音带着无限冷意:“只因我自始至终都将你视为亲人。”
一语罢,他扶起柳烟离,向苏婉语气生硬道:“抱歉,还有,多谢。”
说完便欲离开。
苏婉见状急忙拦住他,略有些尴尬道:“此事还存有疑虑,光凭赵雁鸣的本事如何能寻到可以刺杀你姐姐的刺客!”
还未待她说完,柳烟离便打断道:“郡主,此事是舍弟冤枉郡主了,改日我定携舍弟登门谢罪,只是如今真相大白,这便是我柳家家内丑事,烦请郡主莫多过问。”
说着,她便抬手唤来两个家将,要将赵雁鸣带回将军府去。
苏婉霎时便不乐意了,此事既然波及到她的安危与名节,且明摆着就有所隐瞒,她自然要查个清楚,柳烟离怎能将此事简单划为家内丑事!
在她看来,这几乎就是针对她所设下的局。
柳烟离如此聪慧怎会看不出来,只怕这事牵扯众多,她刻意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碍于此,苏婉愈发不想放人,一时与她僵持住了。
苏婉不由瞧向场中唯一一个置身事外之人,眼神求助对方。
陆衍却仿若未视。
“断魂蛇毒。”苏婉知晓他从方才活死人一事已然瞧出了些眉目,心下不住翻白眼,压低声音,“你助我,我替你解此毒。”
男子这才松口,道:“我观此事有些蹊跷,还是将此女交与大理寺看管为好。”
闻言,苏婉心头一喜。
柳烟离却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面色也并无大异,只是目光稍带审视地划过苏婉的脸庞后,摆摆手召回家将,不咸不淡道:“郡主倒是好手段,我先前竟不知郡主有如此高超的医术,真是让人钦佩。”
她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让人不解其意,但苏婉知晓,柳烟离对她起了疑心。
毕竟原主是个空有一身武功的草包,她先前也是急着为自己洗清冤屈,一时不察,暴露过早了些。
苏婉无法,只好看似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柳烟离再次深深看她一眼,才带人离开了此处,她离开后,太医受陆衍所托将赵雁鸣押回了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