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坐在他身边,同样正在吃着早餐的一些人,仍旧清晰地听到他口中的喃喃。
惊愕地抬起头,心中自然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顷,城墙瞭望台上的士兵敲响了高悬在塔楼正中的铜钟,同时口中还喊着惊恐的破音:“来了,兽潮来啦~兽潮来啦~”
悠扬沉闷的钟声,带着震人心魄的音波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
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王城上面对同一方向的其他八座铜钟也同时被敲响。
沉闷的嗡鸣声交织在一起,直听得人心中烦躁,尽情压抑。
随后,便是东西两面的城墙上的铜钟也被敲响,最后是北面。
钟声像是在传递圣火一般,将警戒的声音,传至城中每一个人的耳朵当中。
反倒是塔台上瞭望士兵那撕裂般的嗓音,全被混乱的钟声给掩埋,没传出几米的距离,便被浑厚的钟声给击溃了。
“来了,兽潮来了。”
城墙上正吃着早饭的士兵,不用带领他们的将领催促,纷纷丢掉手中的陶碗,拿起靠在身上的兵器涌向女墙。
陶碗中还残留的半碗米汤,随着陶碗撞击到地面的碎裂,溅射得到处都是。
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人会去在意。
此时的庄羽三人,正和李元芳、阿奴等人,坐在城南的集市广场上。
“天选者”的四百多人队伍,被分成了四队,分布在王城的四门附近。
庄羽他们当然是跟在李元芳身边,其他三队,则由三名偏将带领。
他们的任务并不在城墙上,而是当外城被攻破后,掩护着所有的守城将士退回到内城。
内城的城墙上,同样有着数量不少的守城器械,而且是由被称为精锐部队的五千御林卫在把守着。
这里是王城守卫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这里也被攻破了,那么也就预示着这场战争,也就结束了,人类的一方,失败了。
李元芳杵枪站起,腰间的长剑前后摆动。
他这次出战,主要使用的武器不再是那柄惯用的长剑,而是他手中的这把白蜡杆的银枪。
枪长约两米出头,通体呈银白色,枪头半米,柳叶状,没有任何的花哨,表面如镜,泛着银光,看起来像是由精钢打造的。
杆槽处系着蓬松的红缨,这是大多数长枪都会带的东西,枪法高手可以在舞动长枪时,利用枪头上的红缨给敌人造成视觉上的错觉,在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枪头的时候,对其造成致命一击。
这把枪庄羽在唐王李渊的私库中见过,也是把不错的兵器,其附带的属性击飞、借力,可以让使用者不用费太大的力,就能挑飞对手,并且借助枪杆的柔软进行畜力,打出超高的伤害。
不过他们三人没个会使枪的,俗话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就算他们再是眼馋这杆枪的霸道属性,也没那个时间再重头去学枪法。
庄羽等一干人等,见李元芳站了起来,也都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他们这些人说白了,都是第一次参加这样大规模的正式战斗,就连李元芳也不例外。
不过好在唐王也照顾到了李元芳高分低能的因素,了解他虽然有着高超的武艺,但是没有多少真正的战阵经验,特意为他配备了十名有着丰富战场经验的老兵,可以随时冷静地判断战场局势,让他不至于过度紧张,而失去作为一名统帅该有的冷静。
虽然他们这些老兵的武力都不怎么样,基本都处于御林军的水平,比其他的士兵强,但也没到封将的水准。
任意一名挑出来,也就是能单挑一只荒野凶兽的水准,就是最弱的妖兽,他们也可以凭借自己的经验,设法逃脱。
但是比起这四百多位“天选者”来,就要差了不少。
这十名老兵,其中六名,已经被李元芳派去跟着另外三处的“天选者”队伍,去驻守另外三门。
他的身边,现在还留了四名,这也算是他的亲卫,同时还要担负着保护他安全的工作。
见到李元芳站起身,握住白蜡杆枪身的手指已有些泛白,这是人在紧张时候的自然反应。
也许当事人可能还没能发觉,但看在这些老兵眼里,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四人之中的其中一名年龄最大的亲卫,抱拳提醒了李元芳一句 :“将军,兽潮距离这里尚远,咱们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吧。”
“哦~”李元芳浑然不觉自己的紧张情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站在李元芳身旁的庄羽看了这名老兵一眼,只见他的皮肤黝黑,胡须虬结,满是皱纹的脸庞上,尽显老态。
但是他的双眸却仍是雪亮,在他看向庄羽时,似是一把利剑刺破空气,直插进他的双眼,让人不敢直视。
一身不同于御林军的黑铁铠甲,同样把整个身体笼罩其中。
不过庄羽却不记得,他在这王城中见过这种制式的铠甲,所以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位……将军?你们是什么部队的,我怎么没见过有人穿跟你一样的铠甲。”
大胡子老兵目光微移,锐利的目光盯了一眼庄羽,让他感觉到眼睛刺痛的同时,满脸严肃的表情立即变换成了笑脸。
“哈哈,大人客气了,卑职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士卒,不是什么将军,以前是陛下钦点的游骑,专门打探边防消息的,退伍后闲职在家,这回是受到陛下的召唤,专为李将军的亲卫,保护将军的安全。”
老兵的笑容很有亲和力,如果不看他身上披着的一身铠甲,在荒野的村庄中遇见的话,很容易给人造成,他就是一个庄稼汉的错觉。
根本再难找到那个严肃、锐利的百战老兵的感觉。
对于庄羽的问题,他就算是一个人老话多的老农一样,突突突的把自己的家底全都给抖落出来。
看似毫无保留的回答,却让庄羽有一种……回答的太流利,像是背书一样的感觉。
“他在撒谎?不太像啊,可是表情和肢体上没问题,就是回答的太自然了,自然得让人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庄羽在地球上的时候,类似于谍战、阴谋类的影视剧看过不少,老兵的表现,很自然的就让他联想到了一种很酷、很神秘、很拉风的职业。
“难道他是间谍?不会吧,在这个世界上,种族之间应该是有差距的吧,他是怎么潜入到敌人内部,窃取情报的呢?”
庄羽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表面上却仍旧保持着原有的笑容,继续问道:“大叔怎么称呼,以前经常跟凶兽打交道?给我们传授一下打怪兽的经验呗!”
看到庄羽也是一脸笑嘻嘻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架子,说话的口吻也很和气,完全没有一些人的那种颐指气使的态度,放松之下,他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哈哈,俺叫张三疯。张是姓张的张,三是俺在家排行老三,疯是疯子的疯,这是俺到军营以后,将军帮俺起的,他说俺打起架来,就像疯子一样,完全不要命,所以就给俺取了这么个名字。”
庄羽没想到这个老兵还很健谈,他一句话问出来,就像是按在了机关枪的板机上,老兵的话一说起来就没个完。
同时围在他们周围的一群“天选者”们也不自觉地围了上来,饶有兴趣地听他讲话,原本紧张的气氛也因此消散了许多。
“俺当游骑的时候经常跟荒野上的凶兽打交道,刚开始的时候怕得要命,第一次跟凶狼干上的时候,差点吓得俺尿裤子。”
这个世界上的“老年人”脸皮也是厚得要命,丝毫没把自己曾经的糗事当一回事,讲起来绘声绘色的,引得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杀过几只凶狼之后,俺就不怕了,凶狼也就那么回事儿,来来回回的也就那三两下,只要看准时机,一刀捅进它的心窝子就了事了。
不过兽潮可就不一样了,你一次要面对几只,甚至十几只凶兽,那场面,一眼看过去到处都是扑过来的大爪子,想躲都没地方躲。”
随着他对于面对兽潮情景的讲述,在场的上百人全都鸦雀无声,全都被他讲的故事所吸引,几乎连他们正身处战场的事情都忘了。
“预备~放!”
城墙上,发令官们整齐划一的口令远远传来,随后便是抛石车那令人牙齿发酸的嘎吱声传来,落到远处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轰响。
“打起来了?”人群中有人不禁喃喃。
“哦,这还是第一轮的试探性抛射,兽潮离得还远,接下来等床弩也加入进去的时候,那才是重头戏的开始。”
老兵就像个景区的导游,在这看不见战场实时情况的地方,为他们描述着战场上的具体情况。
就好像他现在正拿着一个望远镜,一边看着外面,一边向里面的人作着解说。
他做得很专业。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嘎吱声变得密集起来,其中还参杂着嘭嘭弓弦弹射的声音。
床弩也加入了战斗。
“听听,这就是床弩的声音,咱们的床弩可利害了,箭杆能有我手臂那么粗。”他说着,伸出面满鳞甲的手臂比划了一下:“最大的射程能达到三千米,不过最大的杀害力是在一千米以内,我估计现在兽潮的前沿部队应该已经到了一千五百米以内了。”
不愧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百战老兵,只是听到城墙上器械使用时所发出的声音,就能判断出城外兽潮的具体情况。
“城东发现大批兽潮,距离三千米~”
“城西发现兽潮,距离三千米~”
“城北发现兽潮,距离两千八百米~”
继城南的战斗打响后,东、西、北三面也同时发现在了滚滚而来的兽潮。
听到城墙上士兵的通报,李元芳、张三疯和那另外三名老兵脸色顿时一变。
“这不对啊,以往兽潮都只会从一个方向围上来,这回怎么……”
老兵一脸严肃地喃喃道,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叫了一声:“难道是千年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