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上门的时候目光还停留在里面,那个不愿意看他的公主,他欠她太多了,她不愿意见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七年前,大魏皇宫偏僻的角落。
“殿下,倒时侯,只要殿下与我们里应外合,这次必定大胜。”
苏容成站在阴影处,看不见脸,他低声应下。
不久大雍的大军便攻打到了皇城,苏容成拿着大魏二皇子的兵符,开了皇城大门,引进大雍的军队,为涨将士士气。
苏容成在城墙之上,杀了大魏的三位皇子,血溅在城墙之上,一片殷红,苏容成面色如常,就算砍下了他们的人头,也丝毫未动。
将士们为他的果决震惊,一下军中士气大增,几处联军接连攻下一座一座的城池。
未出三月,魏国被大雍覆灭。
那一天,大魏的国军皇后双双自缢与寝宫,唯独不见大魏的永安公主。雍军进城,只干了两件事,那就是放火,抢掠。
将领未阻止,这是给他们的犒赏,任由他们尽兴。
皇城被烧起连天的大火,连大雍军都没有想到,火势太大,等发现的时候,救火已经来不及了。
苏容成在几里外的营地,得知皇城着了大火,大惊失色。牵过一匹战马,飞速冲向皇城。
他在心里想过无数个想法,或许永安早就和宫人逃走了也说不定,唯独不敢想她还留在皇宫。
他心里焦急,恨不得转瞬能到皇宫里,骑着的战马不知为何,跑到半路就停下了,怎么也不肯再跑。
苏容成狠狠打了它,可它就是再也不肯跑了。
苏容成气愤地扔下鞭子,他觉得这就是来报复他的,他做了背信弃义之事,老天也要惩罚他。
如果永安没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安心了,他一路朝着皇城跑去,明明皇城就在眼前,可是就怎么也跑不到。
“永安,对不起,永安,对不起……”
他对不起永安,对不起她,他还是食言了,她的三个个个全死在他手里。
“永安,等等我,我就来了。”
苏容成不知不觉间,泪已经落了满面。
不知跌了几个跟头,他还在不知疲倦地向着皇城跑去。
跑得累的他大口大口喘气,停下的时候才发觉胸腔疼到如刀割,猛烈咳嗽起来,竟然刻出血来。
他累的一下跪在地上,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前方不远的皇城,永安还在里面等着自己。
他的泪水如泉涌,巨大的哀伤向他袭来,“永安,对不起,永安……”
他负了永安,他背弃了他们的约定,这就是对他的惩罚吗。
在他倒下的一瞬间,眼里还是那个站在树下盈盈一笑的少女。
她好像在柔声唤他:“容成,你下学回来啦。”
流年意识到苏容成的不对劲,殿下对永安公主有情,听见皇城着火,一定奋不顾身会去找永安公主。
所以流年一直在后面追赶苏容成,直到快到皇城的时候才发现倒在地上的苏容成。
要不是他发现及时,苏容成都保不住命。
那一天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苏容成昏迷的时候,也如欲火焚身,受尽火烧之刑。
等他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是冲到皇城,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一点繁华皇城的影子都没有。
他无心顾及太多,直奔向永安的寝宫,这里他来过无数次,可那一次都没有那是那么刻骨铭心。
他像发了疯一样,挖着烧焦的废墟,他怕看见永安,可又怕看不见永安。
流年喊来许都将士为他一起找,人人都心知肚明,直到苏容成再找那个亡国公主,永安。
可是没有人敢阻止,苏容成血红了眼眶,挖到双手破裂不堪,皮肉溃烂,他还是没有停下。
每挖到一个人,他都要亲自察看,每一次都不敢看,可是逼着自己要看下去。
如果不是永安,他才可以放心,可又不住担心,永安到底在哪里,她最是怕疼了,这里全都没有了,一片火海,她肯定怕极了。
到底有没有人会救她,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苏容成发了疯,神智都不清楚了,嘴里只念道永安。
原来人就是犯贱,只有等到失去,才会知道珍惜。等他把永安弄丢了,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离不开她了。
当时就是太子一巴掌打醒了他。
那是他当质子这么多年,第一次面对自己的皇兄苏容珏。
苏容珏眉宇之间,掩饰不住天皇贵胄之气,举手投足之间,全是皇室的礼法规矩。
“我派人找过了,当日没人看见永安从皇城出来,说不定她早就逃命去了。”
苏容成听见永安的名字,眼睛才慢慢有了一些神气。
“永安……”一开口全是沙哑地不像话的声音。
“人不人,鬼不鬼的像什么样子。”苏容珏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容成,对他那要死要活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
“要是活不下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苏容成一下被惊醒,他不要见不到永安,哪怕是黄泉渡口,他也想再见她一面。
苏容珏能这么说,说明他肯定知道永安的下落。
苏容成从床上撑着坐起来,跪在苏容珏面前,“皇兄,我求你了,帮帮我吧。”
帮他找到永安,只要找到她,再见她一面就好了。
他的泪在那一刻便落下,湿了被褥,裤子,衣襟,大滴大滴地落下。
苏容珏叹了一口气,手不太熟练地拍了一下苏容成:“放心好了,我帮你留意了,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其实苏容珏也不清楚,永安到底有没有逃出皇城,不过这是唯一能让他清醒过来的缓兵之计。
之后七年,苏容成便抱着一个梦,找了永安整整七年,找到麻木了还在不知疲倦地找下去。
有时候苏容珏都在想,到底要告诉苏容成,那时候的话只是安慰他的。
可是看见他眼里不可磨灭的火光,又忍了下来,或许找不到是最好的结局。
王朝覆灭,本就是万事更替的必然结果,不是大雍灭了魏国,就有是可能北疆灭了魏国。
魏国的繁华,实际上早已千疮百孔,不堪一击,覆灭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就算他找到永安,可两人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