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舞没有回答,林德运摇了摇头:“一定有事儿。”
钟舞默然不语,林德运抬眼看她,继续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每次谈起郑总,你就会变脸。”
上周二,会议结束后,林德运无意中听到蔡姗姗和赵畅畅在茶水间里的谈话,林德运已经工作近十年了,经常会听到各种奇怪的传闻,这就是为什么他并不是那么关心茶水间里的流言蜚语,但是,这次涉及到的是他的下属。林德运并不知道钟舞和蔡姗姗是熟人,因为两人都没有表现出来,他回忆从钟舞加入公司以来发生的每一件事,第一次见到郑屿森那天就很奇怪,甚至连郑总也意识到了她的异常反应,并把她叫到了办公室,之后在电梯前握住他的手也很奇怪,更奇怪的是,钟舞问起七年前郑屿森的车祸,昨天她出去见客户的时候,郑总也跟去了,两人之间似乎认识很久了,所以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只是担心,郑总马上就要结婚了,而且,未婚妻还是同一家公司的。”
钟舞低下头,林德运叹了口气:“钟舞,如果你想说就跟我说,即使我不能解决你的问题,至少可以分担你的痛苦。”
钟舞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很感激林德运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没有责怪她,林德运突然提高音量:“钟舞。”
“嗯?”
林德运沉默片刻,说道:“你不能辞职,知道吗?”
其实,这才是林德运的目的,对于团队负责人来说,有团队成员离开是致命的,钟舞笑着点了点头。
郑屿森和一组的成员一起复盘了赵畅畅昨晚的工作,赵畅畅颤抖着从电脑垃圾箱里恢复了一份文件。
“这是?”
“这是我昨天做的方案,但是今天早上,客户说不喜欢,所以我又开始重做。”
郑屿森想了想说道:“那就是说你昨天做了一堆无用功?”
赵畅畅的脸涨红了,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冷了下来,就像暴风雨来临前一样。
三息之后,郑屿森开口:“真令人失望,你很努力,但没有成果。”
赵畅畅变了脸色,不敢说话,郑屿森又道:“你还不如去安排品酒会。”
赵畅畅沉默地低着头,无言以对。
“总之,我明白了,你很难赢得客户的认可。”双方沉默片刻后,郑屿森后退了一步说道。赵畅畅暗暗叹了口气,以为就这样结束了,不过,在离开之前,郑屿森又补充了一句,“从现在开始,你每天下午六点向我汇报工作。”
“……啊?”
“你不必来办公室找我,只需要发邮件给我就行了。”
赵畅畅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却发现所有的同事都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帮助蔡姗姗,她一把抓住蔡姗姗的袖子,问道:“姗姗……我该怎么办?”
“啊?让我好好想想再告诉你。”蔡姗姗说完便走向郑屿森的办公室,赵畅畅在座位上握紧了拳头,将一切过错都归咎于钟舞。郑屿森进入办公室后,蔡姗姗跟了上去。
“屿森哥。”蔡姗姗笑了笑。
郑屿森没有回答,坐下,翻开面前的文件。
蔡姗姗将笑容一收敛:“发生了什么事?”
郑屿森沉默不语,觉得自己没必要和蔡姗姗解释什么。
蔡姗姗沉默片刻,说道:“赵畅畅很努力,但如果你这样对她,同事们会寒心的。”
郑屿森仍旧没有回答,蔡姗姗换了个问题:“你昨天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郑屿森依然默然不语,冷冷地看着她。
蔡姗姗朝郑屿森矜持地一笑:“昨天我哥也来了,他联系你了吗?”
郑屿森沉默片刻后,答道:“是的。”
“你有和他聊聊吗?”
“没有什么可聊的。”听到郑屿森冷漠的回答,蔡姗姗心都碎了,她一直朝着一个明确的目标在努力,还以为郑屿森会理所当然地接受这桩婚姻,但现在她有些不安,蔡姗姗嘴角抽搐了一下:“阿姨说该准备结婚了,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你可以自己安排。”郑屿森一边翻阅着文件,一边敷衍地答道。
“什么意思?”
“我妈不是比我更了解你吗?”
蔡姗姗觉得郑屿森这副冷酷无情的态度很可怕,但自己必须耐心等待,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与他结婚,必须放下自尊,坚持下来。
“好的,那你呢?”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不会向你求婚的。”
“……如果我想要呢?”
听到蔡姗姗的问题,郑屿森停止翻阅文件,缓缓抬起头看着她,脸上全是轻蔑,不屑而冰冷的目光,让蔡姗姗不寒而栗。郑屿森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那我们就分手吧。”
蔡姗姗惊讶地目瞪口呆。
“不过,我们本来就没有约会过。”郑屿森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帘,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没有约会过,不就一句话的事吗?告诉我妈,我们分手了。”
蔡姗姗说不出话,傻傻地摇摇头,郑屿森说的她做不到,现在这真不是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郑屿森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蔡姗姗将她和郑屿森的关系散播给了公司很多人,其中一大半都夹杂着谎言,如果现在说不结婚了,她将无颜继续在这行工作,继而对整个家庭造成冲击。
“你这么轻易就说出来了?”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难的。”
蔡姗姗心痛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很忙,你可以出去了吗?”
蔡姗姗的心一如既往地被郑屿森毫无感情的声音伤得怦怦直跳,她知道,如果再打扰他,自己甚至会失去像现在这样直接进入办公室的特权,她咬着牙离开了办公室。在回去的路上,她遇到了芮阳华,蔡姗姗轻哼一声,看着芮阳华说道:“屿森哥现在很忙。”
“哦。”
尽管听到蔡姗姗如此说,但芮阳华并没有转身,蔡姗姗生气地问道:“你要进去吗?”
“我想看看我的朋友有多努力。”
“哼!”蔡姗姗再次冷哼一声离开了,芮阳华冷眼看着蔡姗姗跺着高跟鞋走远,摇摇头转过身去。芮阳华和蔡姗姗的关系一直不好,芮阳华不喜欢他的高中同学蔡鸿晖,连带着也不喜欢他的妹妹蔡姗姗,他讨厌蔡鸿晖的狡猾,对蔡姗姗的虚张声势也感到不满,不过他并没有把他的不满告诉郑屿森。芮阳华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被郑屿森怒红的眼睛吓了一跳。郑屿森瞪着门口,确认进来的是他的朋友后,眼神才柔和下来。
“蔡姗姗好像很生气,你们吵架了?”
“没有。”
“也是,你能说她什么呢?”芮阳华坐在沙发上说,“阿姨真的很喜欢她。”
郑屿森将下巴抵在文件上,他不忍拒绝蔡姗姗对自己的好。蔡姗姗在七年前帮助警方抓获了肇事逃逸的罪犯,据说,当自己昏迷时,母亲张瑜英因为她的鼓励与安慰,才没有倒下,她们相处得很好,此外,她还是自己朋友蔡鸿晖的妹妹,有太多错综复杂的关系交织在一起,不可能视而不见,芮阳华当然也意识到了这种情况。
“你还是得处理一下,如果你真的想和某人约会。”
“不用。”郑屿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芮阳华的建议。
“好吧,那你现在是不想约会,但想共用一把伞吗?”
郑屿森又一次沉默了。
“不止雨伞,还有衣服,她穿着你的衣服。”
听到芮阳华的话,郑屿森眼前又浮现出昨晚的那一幕。
“我昨天看见你们了,屿森,你们昨天就好像在拍偶像剧。”
随着芮阳华一次次取笑他,郑屿森也变得相当沉默。
“你想否认,这不是爱情?”
对于芮阳华的问题,郑屿森无言以对。郑屿森能够感觉到他对钟舞会出现生理上的反应,但是她是一个女人,自己是一个男人,性欲如食欲,他需要确定这到底是爱的感觉,或者仅仅是只是对女人身体的渴望。芮阳华仍在不停地质问他:“你会担心她被雨淋湿,对吗?”
“是的。”
“你想一直在她身边吗?”
“是的。”
“你担心她会生病,对吗?”
郑屿森选择默认。
“你给钟舞穿我给你买的衣服,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是吗?”
“……那是你给我买的吗?”
“没心没肺。”
无法轻易定义的感情,令郑屿森感觉很奇怪,他喃喃说道:“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三十三年来从未有过,好烦。”
“是啊,这就是纯洁的爱。”
自己的好朋友终于体验到了爱的感觉,芮阳华开心地嘴唇快要裂到耳根了。但是郑屿森仍然很难接受,十天前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他无法确定自己真的爱上了她。
“祝你好运,我帮不了你。”
“那谁能帮我?”郑屿森喃喃自语。
芮阳华摸着头发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目光停留在角落里,一把黄色的雨伞靠在墙上。
“这是什么?”
昨晚和钟舞分开后,郑屿森回到办公室呆了一会儿,把伞留在了办公室。
“这伞看起来很适合我女儿用啊。”
“别碰。”
芮阳华笑而不语。
“那是我的,别碰。”
芮阳华笑着离开了办公室,显然,郑屿森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这是一个好兆头。
星期五晚上,同事们从工作中解脱出来,一一离开,这个周末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下班后,钟舞一边想着如何度过周末,一边收拾背包,她伸手去拿椅背上的开衫,早上头痛得厉害,迷迷糊糊地接受了郑屿森的衣服,但当她吃完药回过神来时,她后悔了,并且很讨厌郑屿森在自己身心虚弱的时候把衣服搭在她肩膀上,不过,她必须把它洗干净,然后再还回去。钟舞把开衫放进包里,离开办公室,在去电梯间的路上又遇到了郑屿森,他似乎也正准备离开公司。一看到郑屿森,钟舞感觉自己头又开始疼了。
钟舞微微叹口气,鼓起勇气走上前去,电梯没来,两个人并排站着,她能感觉到郑屿森正垂下眼帘看着自己。钟舞死死盯着前方,说道:“我会把开衫洗干净,然后还给你。”
“现在就给我吧。”郑屿森伸出一只手说道,“因为是朋友给我买的,很贵重,所以我要自己洗。”
“好的。”
这么珍贵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借给别人?钟舞难以理解,但还是从包里拿出开衫,递给了郑屿森:“谢谢。”
“钟舞!”宋聪健从办公室走过来。
“郑总。”看到钟舞和郑屿森并排站着,宋聪健礼貌地向郑屿森打了个招呼,转身对钟舞说,“钟舞,我今天开车了,我送你吧。”
“今天是星期五耶,你没有约会吗?”
“我要去塞岭路,你想一起去吗?”
“好啊。”钟舞高兴地接受了宋聪健的邀请,他是钟舞在公司里相处最舒服的同事。这时,郑屿森对宋聪健说道:“聪健,办公室里的电话好像一直在响,没有人接吗?”
宋聪健侧耳一听,真的有电话一直在响,他说道:“是哦,钟舞,等我一下。”
宋聪健跑到办公室,电梯前又只剩下两个人了,郑屿森把手里拿着的开衫递给钟舞:“穿上它再走。”
郑屿森的动作太快,钟舞来不及拒绝,正在愣神之时,宋聪健跑来说道:“钟舞,你先走吧,我得赶紧出张图。”
“好吧,那我先走了,下周见。”
“下周见。”
宋聪健离开后,郑屿森继续说道:“这是我朋友给我买的,很珍贵,所以星期一记得还我。”
钟舞一时无语,郑屿森继续说道:“周末给你穿好了。”
他在开玩笑吗?他是认真的吗?郑屿森唇边的笑容似乎有些邪恶,钟舞什么也没说,因为害怕他周末也会约自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