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过去一半儿了,树叶早就掉光,山路被打扫的很干净,枯黄的树叶堆在两边。
夜晚的山顶格外“凉爽”,山溪一改往日的活泼,似乎是恬静的睡着了。
叶丛朗的手肘撑在冰柱子似的栏杆上望着远方沉思,思绪就像从口中呼出的白气,飘散在远方。
听完故事后他就决定了,他得找一个安静和凉快的地方好好消化一下。
粉碎性骨折属于完全骨折,指骨质碎裂成三块以上。如果选用石膏固定,骨头接上,稍有错位,就会留下后遗症。
白冉月住院后,叶丛朗消失了三天,在那三天时间里他弄懂了这个医学上专用词语的含义并动用了一切人际关系把白冉月的病情传到了大洋彼岸。
他找到了在英国的同学联系好了医院,确定了主治医生,甚至已经告诉了叶端他要去英国打扰他一段时间,但是就是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她消失了。
她消失了,然后,许笑晗出现,然后,他知道了6年前的全部事情,他也终于了解了,为什么7月四号那天白冉月说了那样的话,为什么她总是穿过膝的裙子,为什么她只是跌了一跤却痛的两腿发抖,为什么在同学聚会上许笑晗恶言相向……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原因就是,她为了他断了一条腿。
什么感觉?
还是痛到早就没感觉了?
所以,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她,然后带她去英国,治好她的腿。
是因为愧疚,是因为悔恨,是因为心痛,更是因为,他爱她。
人们通常都会这么说,爱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可是叶丛朗觉得,有一个且唯一的一个理由是你爱她所要具备的,那就是,她是她,他是他。
因为她是她,所以他爱她。
她为了他差点付出了一条腿,如果可以,他想为她付出整个生命……
这就是他爱她的理由,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和她一样,爱他,喜欢他,在意他,讨厌他,逃避他,却又忍不住靠近他,傻傻的站在原地等他……
叶丛朗看着远方的灯火,不可抑制的想见她,想见到她温柔的眼睛,会笑的酒窝。
此时此刻,她在什么地方呢?她在干什么呢?
其实白冉月到底在哪儿的问题早就不是问题了,叶丛朗想只要他随便给一个教过他的老师打一个电话就能问到白冉月爸爸的电话,进而就能知道她到底在哪。
可是,问题是见了面说什么呢?如果他要挽回,她还会再接受吗?
23点35分,叶丛朗独自一个人站在山顶上,沉思着,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时间,直到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叶丛朗从衣袋里掏出手机,一闪一闪的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家里的电话号码,叶丛朗思考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拒接键。
之后,接二连三的电话就没断过,方涵打来的,叶老太太打来的,连叶院长也奈不住性子打来了,看来那边儿因为他的半夜失踪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叶丛朗很少当面违背父母的意思或者是要求,但是这次他就想失踪一次,好好的想一想应该怎么办。
手机铃再一次响起,这次不是电话,而是短信,霍槿蓁发来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看了。
“同学,让我来猜猜你在哪吧,如果我猜对了并且找到你了,你就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的理由,可以吧?”
极度自信,和她爸一个样。
叶丛朗想了想,回了条短信:“如果猜错了呢?”
“百分之二百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你现在在小区后山的山顶上,对吧?”
叶丛朗难以置信的看着霍槿蓁发过来的那条短信,他开始怀疑了霍槿蓁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GPS定位系统啊。
“叶丛朗,这不是你风格啊!当着全家的面儿公然玩半夜失踪,你麻烦大了!”
声音从背后响起,叶丛朗一扭头,霍槿蓁站在路上,挑着眉毛看着他,似乎是在说,看你怎么解释。
叶丛朗无奈的笑笑,她什么时候变成福尔摩斯了,不仅猜得到他在哪,还横空出现吓了他一大跳。
“哎,说吧,理由!”霍槿蓁走过来,并肩站在叶丛朗身边。
“真想听?”
“那当然,不然我来这儿干嘛。”霍槿蓁趴在栏杆上,一副你不讲故事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我有个条件……”
“我知道,保密对吧?”
路灯发出柔和的光,山下的万家灯火开始一盏一盏的熄灭,仿佛它们也在为故事中的男孩女孩儿惋惜,不忍再听下去。
听完故事的霍槿蓁慢慢闭上了能装下一个鸵鸟蛋的嘴巴,咽了一下口水。
“我没理解错吧,你的意思是说她为你断了一条腿?”
叶丛朗看着霍槿蓁,她清澈的大眼睛中满是惊异,看着她的眼睛他点了点头。
在得到肯定回答后,霍槿蓁微微皱了眉头陷入了沉思中,过了好久才自言自语的冒出一句话:“粉碎性骨折,那一定很疼!”
听到这话的叶丛朗,心倏地疼了一下,痛感尖锐而清晰。
霍槿蓁眨巴着大眼睛,沉默着,想着白冉月的样子。
她们总共见过三次面。
第一次,在东亚投资论坛发布会上,那时的她一直在思考到底在哪儿见过她,并没有过关注她的样子,只觉得她的表现很完美,长相很顺眼。
第二次,在街边儿,叶丛朗拉着她把她推进车里,那个时候开始觉得的她很美,一件轻纱似的雪纺裙把她装扮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柔美而飘逸。
第三次,在“在水衣坊”,她帮她找到了钱包,她浅笑着递给她说不用谢。她的脸在灯光下呈现一种柔和的色彩,笑容温暖而亲切。
这是霍槿蓁印象中的白冉月,斯文,柔和,善良而美丽。这样的她竟然会为了爱情拥有那样决然的勇气,她不再乎自己是否会受伤,她不在乎自己是否能承担,她就那样毅然决然的把他推的远远的,她只要他远离危险。
霍槿蓁被感动的说不出话来,眨了眨有些开始湿润的眼睛,这才想起来身边儿还有一个人。
突然,霍槿蓁楞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一般的瞪向身边儿的叶丛朗。
“叶丛朗,她是为你受伤的!”霍槿蓁冷不丁的嚎了一嗓子把叶丛朗吓了一跳。
“是,是我害她受伤的。”
霍槿蓁看得出来他已经伤心的要死了,本来语气强硬的要骂他,但是看到他这副样子又于心不忍了,“你怎么就那么走了?你脑残啊看不出来她那么喜欢你!”
“对,我就是个脑残,我脑残了才会傻得连头也不知道回,看不到她伤心的眼泪!”低沉的声音划出颤抖的曲线,心痛再次如潮水般汹涌的袭来。
霍槿蓁撇撇嘴,心一下子被悲伤击中,清澈的大眼睛变得湿漉漉的。
遇到爱情的我们都希望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她爱的痴傻,病入膏肓,他把一生一世写在球衣上,渴慕期冀。
可是,那个6年前的结局却是被毁得支离破碎,那未竟的爱情像是开到一半的雏菊,被人无情的摘下,剩下的只有暗自凋零。
“白冉月,告诉我,你在哪?我好想你……”叶丛朗仰望着星空喊出了这句话,迟到了六年的话。
没听到这话之前,霍槿蓁已经开始兀自掉眼泪了,她怎么都觉得这是个悲情哀伤的爱情故事,它早在挥别青春的那一刹那就结束了。、
可是叶丛朗的那句话却让她愣住了,并开始觉得也许它还没结束,也许马上就能看到峰回路转的希望。
霍槿蓁快速揉了揉眼睛,转向叶丛朗,面相严肃的问:“叶丛朗,你还爱她?”
“当然。”简洁而坚定的回答。
听完这话的霍槿蓁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然后对着叶丛朗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猛训:“当然?!当然你还站在这里瞎矫情什么!找她去啊,告诉她去啊!”
叶丛朗皱了眉头叹了口气:“霍槿蓁,如果换成是你,你还会再接受吗?”
这个问题把霍槿蓁问住了。
是啊,她还会接受吗?
霍槿蓁在脑袋里使劲儿掰扯着这个问题。
对,这样问是不会有答案的,因为我们都不是白冉月,我们不知道她的答案。应该这样,如果她接受了说明什么?那说明她还爱他啊!
好,有答案了,要想知道她接不接受,就先要证明她还爱不爱他。
“去找她!”
叶丛朗以为霍槿蓁沉默了一会儿后会有不一样的答案,现在又回到起点了。
霍槿蓁无语的瞪着叶丛朗,一看他就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是,他的确在很多方面表现了高智商,但是唯独感情除外。
“我的意思是,想要知道她接不接受你,总要见到她当面问啊!你不问就永远都不知道答案。”
这是一个多么浅显的道理,可是面对着爱情的迷茫,到底有几个人能参透呢?如果,所有人都能明白,并且付出与行动,那么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因为失去勇气而错失的美丽。
就像霍槿蓁所说的,无论哪个答案是什么,他都必须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