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儿你在做什么?!”
风幸回过头来瞪我,一副震惊得无以复加的模样。
下一个指令则更绝,因为它竟是叫我当场大哭。
“……呜哇哇啊啊啊啊——!!”
磨人的少女哟,你究竟是个甚想法。
大把大把地抹着眼泪,我卯足了劲儿地哭嚎,撕心裂肺的架势活像死了爹娘。我这么一哭,风幸立时失声,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责怪我了。
可是风幸不责怪,不代表怨灵不责怪。
于是乎,我一边“呜哇啊”,一边被怨灵掐着脖子从地上提起。怨灵死死地掐着我,见我的脸因为窒息而涨成了酱紫色,它眼中透出了快意的恶毒。
混蛋风幸到底在干什么?再不救老子,老子就真的要游戏结束了!
由于缺氧,我的思维开始混沌,我不甘地想要做些什么,脑海中传来的指令却是叫我原地待命。渐渐地,我挣扎的动作开始迟缓,一片黑暗袭来,即将把我淹没……
“砰”地又是一声,掐住我脖子的手一个不稳,将我摔到了地上。紧接着,风幸的怒吼暴起,传到我耳中带起一阵嗡鸣。
“该死的你!不准伤害书儿,有什么都冲着本王子来!”
这熊孩子,死到临头了还在摆架子,要是被怨灵打扁了我可不帮你。
在心底忿忿地吐着槽,我贪婪地呼吸着,却因为吸得太急,致使一口氧气呛进喉咙,好悬没有背过气去。我努力地掀着沉重的眼皮,想要察看一下当前的情形,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滚烫的液体溅到我的脸上,激得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却不想映入眼帘的,是风幸放大的灰色瞳孔,以及一条穿透了他的腹部的手臂。
“书儿……快、快跑……”
风幸破碎的呻吟响在头顶,我却傻傻地瞪着眼前这只鲜血淋漓的手掌,僵直了身体。
夹有碎肉的指甲颤动着,一滴滴热血顺着指尖滴落到我的脸上,溅进眼底,将我眼中的世界染成了一片血红。浓烈的腥热气息漫进我的鼻息,叫我窒息。
有股不该出现在此刻的酸意于胃袋之中涌起,我再顾不得其它,嘴巴一张,趴到地上大呕特呕起来。恨不能把内脏都吐出来的我,又哪里有余力去注意被怨灵抛飞了的风幸。
“书儿——”
快速远去的呼声宛若风幸临死前的哀嚎,带着无尽的悔意。
我浑身一震,却不是因为风幸,而是怨灵再次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从地上提起。同怨灵闪着残忍凶光的眼睛对视着,大脑没有给我指令,我不知道我除了等死,还能做些什么。眼见怨灵抬起了它那只沾满风幸的鲜血的手,欲要刺穿我的胸膛,我眼睛一闭,索性听天由命。
偏在这时,一道风刃破空而来,“咔”地一下斩断了怨灵的手腕。紧接着我身体一轻,被风刃化成的风浪卷起,迅速远离了怨灵。
待到落到实地,我看到的便是暴怒的东境国王和他怀中浑身是血不知生死的风幸。
“混帐!孤的警告你们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东境国王猛地一巴掌甩到我的脸上,打得我顿时不分南北东西。
“父王,儿臣知错!”我却不敢有半点怠慢,一翻身跪到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顺便狂挤眼泪,“儿臣不该不听父王告诫,肆意妄为,害王兄险些丧命!呜……儿臣该死,儿臣有负父王的教导,儿臣对不起王兄……呜呜……父王,王兄……王兄他……”
我声泪俱下的一番痛哭虽不至于让东境国王像风幸那样当场投降,却也叫他没了继续教训我的心情。
深呼吸一口气以沉下怒气,他一挥玄色宽袖,示意我闭嘴:“幸儿没事,你不必担心,想好回去怎么接受孤的惩罚罢!”
“那怨灵……”我瞥了眼犹在湖边死瞪着这边的怨灵,真心害怕它下一刻就会跑过来攻击我们。
“它过不来的。”东境国王没有多作解释,径自蹲下身,将怀中的风幸放平在地。
好奇心驱使之下,我凑上前去,却见东境国王正用散发着辉光的右手治愈着风幸汨汨流着鲜血的伤口。我压下胃里泛起的恶心,跪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修复好风幸肚子上的血洞之后,东境国王不动声色地拭去额际渗出的汗水,转而冲我发脾气道:“瞧你们做的好事!若非孤来得及时,幸儿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
我缓缓地垂下眼睑,没有说话,一副任君教育的模样,倒尽了东境国王的胃口。冷冷地“哼”了一声,他埋头继续治疗风信子。
见风幸的面色渐渐恢复至寻常,鬼使神差地,我问出了风书并没有说过的话语。
“神迹拥有再创的能力,王兄即便是死了,父王也能借助神力复活王兄的吧?”
闻言,东境国王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了我半晌后,他眼中划过一丝赞赏。辉光再起,他一边往风幸体内输送着生息,一边对我解释。
“理论上是这样,可神迹所创造出来的东西,是不能带出去的。所以,幸儿若是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为什么?”掩下心底蓦然涌起的失望,我追问道。
这次他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引导我道:“你不妨借助神力创造出一棵树来看。”
我依言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构想出槐树的样子。再睁开眼来,身前的土地上如愿发出一株嫩芽,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起来。不过几息之间,一棵参天大树便已长成,茂密的枝桠展开在头顶,遮天蔽日。
东境国王仰首望了一眼顶上仍在往上生长的树冠,遂看向我,道:“现在在你眼中的是一棵充满生命力的槐树,可是下一刻呢?”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原本朝气蓬发的槐树徒然一顿,停止了生长。像是生命走到了尽头那般,盎然的绿叶开始枯萎,粗壮的枝干开始干瘪,笔直的树身开始弯曲……
一棵树的死亡需要多久?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呆呆地望着眼前顷刻间化为灰烬的槐树,有无数粉末被微风带起,擦过我的脸畔,而后消散干净。
“神迹虽然遗留有神力,但是正因为是遗留的神力,没有神来控制,所以根本无法正常运行。水载舟亦覆舟,你看,寿命远远超过人类的槐树在神力的催化之下,也不过蜉蝣之命,更何况人类。”
耳闻过东境国王的低语,我心底似乎有一块地方彻底垮塌了。
——*——*——*——
怨灵一事改变了不少事情,无论是变得好学的风幸,还是少了许多心机的风书。
暂且不管刻苦学医和习武的风幸,风书对风幸愈发的执着叫我很是闹心。
以前在风幸面前扮天真扮柔弱就算了,至少成天没少使坏折腾风幸,可是现在是怎样?星星眼、少女心、千依百顺、形影不离……我说风书公主,您这是爱上风幸那熊孩子了么?
若说以前的风书在风幸面前卖乖,是因为妹妹对哥哥的占有欲以及想要被哥哥时刻呵护的心情,那么现在的风书天天黏着风幸,为的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赤果果地勾引!
我这才明白,风书对风幸的爱情竟是基于一场蹩脚的舍命相救。
本来风书爱上风幸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犯不着我闹心。然闹心就闹心在,我现在是风书,可老子对风幸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可怜我一个颜控女画师,怎的就摊上了只对亲哥哥花痴的剧本。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又是一个引人睡觉的下午。
讲台上熊太傅正撕心裂肺地之乎者也着,讲台下一片学生正摇头晃脑地打着瞌睡。我瞥了眼右边一手握着医书,一手执着银针,满面严肃地扎着身旁小太监的风幸,感觉好生忧伤。
忧伤是真的忧伤,因为接下来我要上演的,正是一出忧伤的戏码。
侧过脸瞪了眼左边偷瞄着我欲言又止的萧图,以示他快抄作业,然后我深吸了一口气。刹那间,凶光毕露的眼睛一暗,徒然换成幽怨。无视掉萧图剧烈抽搐着的嘴角,我脑袋一转,眉毛一皱,凝望着风幸,无语凝噎。
下针的手一抖,风幸错手将银针扎进了小太监的笑穴。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响起,直接打断了熊太傅的朗读,更招来所有人的注目。
“还不快给老夫滚出去!”额爆青筋的熊太傅一声咆哮,震得教室不断颤抖。
于是,风幸在众人的窃笑声中,提着犹在狂笑的小太监走出了教室。我看了熊太傅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走廊上,风幸拔掉小太监笑穴上的银针,后又扎下了他的睡穴。任由小太监两眼一翻昏倒在地,风幸将医书收进怀里,然后抚上了我的头顶。
“书儿,怎么了?这几天都是愁眉苦脸的。”
我摇了摇头,盯着地面没有说话。
他叹了口气:“你定是在想外出历练那件事吧。唉,书儿,王兄虽然不能和你一起,但是依然会关注着你的。你忘了吗,王兄答应过你,会一直保护你。就算不在你的身边,一旦你有危险,我也会提前感应到,然后赶来救你的。”
他指的是孪生兄妹间的心有灵犀。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和风幸是有感应的,或许是和小时候修炼的通感有关系。
“……王兄,你结识了新的朋友,会不会就忘记书儿了?”
风书才不担心安危问题。说起来,无论是灵力还是武艺,风书都比风幸要优秀许多。风书一直害怕着的,是风幸会看上别人家的妹子。
紧张且小心的一句询问传到风幸耳里,惹来的是他的一阵笑声,和被他揉乱了的发型。
“傻瓜,书儿这么傻,王兄怎么放心忘记你?这样吧,书儿若是想王兄了,便在心里默念王兄的名字,王兄一感应到,就偷偷赶来见你,好不好?”
“好。”
顶着一头鸟窝发型,我痴痴地望着风幸,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