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开脑袋周围的火焰,我有些无语,因为脸上的人皮面具居然被烧得干裂了。好吧,继防水功能之后,我还得想办法把人皮面具弄得防火。
皇帝陛下显然是个眼尖的主儿,因为他一眼就看出了我脸上的异样,进而冷哼道:“朕还奇怪她的女儿怎么生得如此普通,原来是易容。三番四次地欺瞒朕,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我撇嘴,仗着自己浑身是火他不能靠近,愈发大胆道:“来吧来吧杀我吧。”一边说着,我一边在心底疑惑这么大的火光竟未引起殿外侍卫的注意。
皇帝陛下冷笑道:“真当朕奈何不了你吗?”
话音一落,他朝我拍来隔空一掌。掌风将火焰卷得飞起,致使我的正面露出了一片空隙,他趁机瞬移至我面前,直取我的喉咙。我身体躲闪不及,心念流转却是飞快,在他将要碰到我的瞬间,被他的掌风吹散了的火焰回卷,再次铺满我的全身。
我刻意控制着火焰不要烧到皇帝陛下,只是把他逼退,然后我一反常态,奔放地张开双臂,带着一身火光扑向他,作乳燕回巢状。他迅速侧身闪开,飞扬的发梢不幸被烧得卷起。
哈哈,他的瞬移果然是有CD的。
我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转身再次扑向他,无奈他早有防备,轻易躲开了我,害我差点摔个狗吃屎。
想到自己此番举动实在幼稚,我不由一屁股坐到地板上,热得喘气道:“陛下,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不如咱们谈判吧。”
他却眉头一立,黑眸中烧着怒火,沉声道:“朕的字典里从没有谈判二字!”
哎呀呀,看来我惹毛他了。
陪起尴尬的笑,我开始给某人顺毛:“尊敬的陛下,我并非故意要伤害您,只是您轻薄的行为于理不合,我一时气愤才冲撞了您。陛下您千万要息怒啊,一切以身体为重,您气坏了身体怎么了得。”
可惜我顺毛的技术太差,不但毛没顺到,反倒把他激得更怒。
立着的眉头纠起,他黑眸中的火光化为难以看透的深沉:“笑话,朕还是头一回听说皇帝有碰不得的女人!朕垂青于你,你不叩首谢恩也罢,竟敢违抗伤害朕,你以为说些好听的话来讨好朕,朕就不会治你的罪了吗!”
闻言,我改坐为跪,朝他伏身磕头道:“陛下大恩,陛下大德,草民不胜惶恐,草民感激不尽。可是草民生得蒲柳之姿,高攀不起陛下的垂青,还请陛下收回垂青,草民即便叩首谢恩!”
他扯着扑克脸,皮笑肉不笑道:“她的女儿岂会有蒲柳之姿的道理,你也太妄自菲薄了吧,以为顶着一张人皮面具,朕就看不出来了吗!”
我发现此人习惯在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上加重音。
抓了抓干裂卷起的嘴角,我道:“陛下您误会了,我这是牛皮藓,不是人皮面具,我也不是您的那个‘她’的女儿。”
他懒得跟我争人皮面具的问题,听见我否认他给我定位的身份,他黑眸更是幽暗:“你不是她的女儿,那是谁的女儿?”
叹息一声,我道:“陛下会怀疑我的身份,不正是因为您以为我是当年被凌家带回的那名女孩么。其实陛下,我有件事骗了您,我不是她,她早在五年前就患病死掉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光:“噢,那你是谁的女儿?”
“我是谁的女儿很重要么?我就是一路人甲的女儿行不?”我颇为无奈他对“你是谁的女儿”这一话题的纠缠不休。
“不行。”从唇间挤出两字,他威胁道:“你到底是谁的女儿?不要让朕问第四遍。”
默了又默,我终是一咬牙,作壮士扼腕状,道:“既然陛下执意要知道,那我就告诉您吧。其实,我,我是……我是——是……”
“少啰嗦,你到底是甚!”他不耐地打断我。
老子是人!在心底腹诽一声,我道:“我是凌继的女儿。”
闻言,皇帝陛下的扑克脸变得更臭。
见此,我嘴巴一咧开始演戏。
“陛下您可千万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是凌继的女儿啊!您有所不知啊!凌继这人看似斯文,其实就是个败类啊!背着妻子在外面乱搞不说啊!情人怀了他的种不承认也算了啊!我娘十月怀胎生了我啊,养我十年不容易啊!我千里迢迢寻来帝都本以为能认祖归宗啊!不想凌继他不认我啊!还……”
“够了!”他怒而爆粗口道:“啊你大爷啊!有完没完了你?!”
“完了完了,陛下说完了便完了。”埋头偷笑着,我最后总结道:“反正人渣凌继逼我假借已故之人的身份留在凌家,对外则宣称我是那名从海上捡来的女孩,为的是掩盖自己偷情的证据。所以陛下,我真的不是您以为的那个人。”
凌叔,请一定要原谅我在你背后诬蔑你的行为啊。
不想皇帝陛下闻言,嘴角一扯,轻蔑道:“你倒真能胡扯,当朕是傻子吗?当年她设下禁制,为的就是杜绝九州内有人使用仙术。你以为在你使出仙术后,朕还会相信你的谎言么!先前我还怀疑你是她,如今看来,你真是她的女儿罢!”
我眉头一跳:“诶,你说禁制?你居然可以说出禁制内容,苏丞相不是说不可以么?”
“那是他不可以。”掀了掀眼帘,他坐到床上不再看我,而是低头揪着一头被我烧得起圈的海藻长发,道:“作为九州唯一一个不受禁制束缚的人,朕有什么说不得的!”
“意思是你可以告诉我禁制的所有内容咯?”我惊喜道。
他瞥了我一眼,道:“朕为甚要告诉你?”
“因为我是她的女儿呀。”为知道困惑我多时的真相,我一口吃掉节操,无节操道。
“哼,现在倒愿意承认了。”他嫌弃道:“她怎会生出你这样油嘴滑舌的女儿!”
什么?我油嘴滑舌?他居然说我油嘴滑舌?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油嘴滑舌。
翻了个白眼,我信口胡诌道:“我随爹嘛。”
结果我无意的一句话竟将他稍有霁色的脸打回了原形。
臭着一张老脸,他不悦地转移话题道:“她没告诉你禁制的事?”
“她应该告诉我么?”我反问,在心里感叹着男人心海底针,翻脸比翻车快。
“她……”犹豫半晌,他迟疑道:“你娘她,还好吗?”
哎呀哎呀哎呀,又是这个表情!一脸思春的表情!却比在秦筝梦中见到的更让我惊为天人。
左手下意识开始模拟起下笔的轨迹,没有注意到皇帝陛下因我久不回答而变得不满的目光,我兀自专心构思着美人图,连身上的火焰变弱了也未察觉。
从床上站起,他负手朝我走近,微提音量道:“朕问你话呢!”
“啊?哦,嗯,好,很好。”不好意思地收起左手,我端正地跪坐在地上,望着渐渐靠近我的皇帝陛下,道:“你说你是唯一一个不受禁制的人,意思是你可以使用仙术么?”
“朕同样不可以。”他破天荒地对我解释道:“所谓不受禁制,指的不过是记忆、行为方面罢了。虽然朕因为帝王的身份被允许保留长生不老、瞬移等能力,但朕不可以使用除此之外的仙术。况且你应该也发现了,朕的瞬移是有时间限制的。”
表示理解地点着头,我仰头看着离我只有两步之遥的皇帝陛下,忽地弯起眼睛,对他笑道:“陛下,您同我说了这么久的话,其实是想拖延时间吧?请不要再靠近了,否则我只能再次用火烧您了哟。虽然因为分神,我不小心让火势变小了,但这并不代表我灵力将竭好吗?您是打算等我灵力耗尽一举拿下我对吧,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您,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我的灵力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呢。所以真不好意思,令您失望了。”
黑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冷哼,脚下步子不改逼近:“你倒是机灵!”
“陛下,我刚刚说了,请不要再靠近了,难道您听不懂吗?!”
话音一落,我身上的火焰徒然兴起,席卷过周围的一切。没有半点犹豫的爆发彻底点燃了内殿,熊熊大火肆虐,将偌大的宫殿照得通明。
皇帝陛下直接瞬移至外殿,方才躲过了内殿的一片火海。立于外殿之中,他幽深一片的黑眸与大火中慢步走出的我对视着,沉静难以看透。
这回气势浩大的一燃终于惹来了侍卫的关注。殿外接连响起“有刺客快护驾”、“走水啦陛下还在里面”一类嘈杂人声,殿内则是交错不断的木材燃烧爆裂时所产生的噼啪声。
静谧的夜晚顿时炸开锅来。
足足同皇帝陛下互瞪了半盏茶时间,冲进宫殿救火的宫人和侍卫迫使我不得不率先放弃了“用眼神杀死你”这个伟大的想法。毕竟站在火中的我一连被水泼到数次,实在难以忍受。可气人的是,皇帝陛下对此不为所动,仍旧用他那富有侵略性的黑眸锁着我,生怕把我瞪不怀孕似的。其坚韧不拔程度直叫我叹为观止。
唉,以后说什么也不跟皇帝陛下比耐性了。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我无视掉他人惊恐的目光,带着一身火焰走到皇帝陛下的面前,仰头看他,无奈道:“陛下,你觉得,我们这样有意义么?时间可贵,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的目的吧,如果我能办到,就一定不遗余力。待你满意了,再放我离开如何?”
他一声嗤笑,冷冷道:“烧了朕的寝宫后才晓得说这话,未免太迟了点!”
“不迟不迟。”我瞟了眼殿内正无法置信地瞪着浑身是火的我的宫人侍卫们,对皇帝陛下道:“能不能让他们离开?”
闻言,皇帝陛下蹙起眉头,不悦地扫了众人一眼。后者顿时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纷纷打着激灵,看也不看我一眼便转身出去了,最后出去的那只还体贴地拉上了殿门。
看来某人杀不死女主的眼神却能杀死酱油党呢。
门板合上的下一刻,内殿的大火立即熄灭,不剩半点火星。除了一张被燃成灰烬了的龙床外,殿内一切均是完好无损,连烟熏后的黑灰也没有。
偷觑一眼脸色难辨喜怒的皇帝陛下,我道:“看吧,没烧着没烧着,除去陛下那张略显老旧的床,啥都没烧着。俗话说旧床不去新床不来,陛下不必谢我。”
开玩笑,之前就看到殿内满是贵重物品,甚至桌上摆了好几撂紧急文件,我想死了才敢烧他寝宫。不过光见火燃不闻声响毕竟太假,所以我只好万般不好意思地烧掉他那张让我略微不爽的龙床撒,只要他没有在枕头底下藏东西的习惯,眼下便是一切安好。
所谓干打雷不下雨,即是如此。
沉默半晌后,皇帝陛下的扑克脸猛地粉碎,不顾我一副吃了大便的表情,他仰头朗声大笑起来,久久没能停歇。
以古怪的目光睨着他,我转开视线,难以直视地垂下了眼帘。
是谁说不爱笑的人笑起来会很迷人的?那人一定是没见过世面!尼玛好好的一张臭脸不一直保持巨臭,没事学人家开怀大笑作甚?吓死人了好吗?!这位一定是很久没笑过了吧,不然不会笑这么久仍不嫌够的样子,搞得我都不好意思阻止他继续吓人了。唉,惆怅。
默默走向一旁的椅子,控制着周身的火焰缩小成一束被我握在手心里,我坐上椅子,窝成一团打起盹来——拜托,外面鸡都在叫了,我一不小心就熬夜了好吗——决定等他笑够了再进行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