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息走后一直没回来,我只当他是羞于见人不好出现,索性拍拍裙子起身回栖梧殿。拿了两本书籍后,我径自窝进他的冰库,躺在寒冰床上津津有味地看起书来。
然后,我睡着了。
至于兰陵息,则是一直未见。
第二日,我神清气爽地从冰库里出来。回栖梧殿的路上偶然听到宫女碎嘴,我这才晓得,兰陵息那厮昨夜竟倒在茅房外,然后被前来打扫的小太监捡到了,醒来后厮酒意尚在,竟不由分说地提着人家小太监,做了大半夜的菜。
唔,他该不会是一醉酒,就喜欢逼人吃他做的菜的说吧……
真是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癖。
接下来几天,我除了日常的吃饭洗澡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是窝在冰库里。期间兰陵息出现过两次,不过没多久便会离开。对此我很是满意,找他兑现赌约后,我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画画中。
可遗憾的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居然画不出兰陵息!即使我是第一次画他,也不该出现这种情况啊。
一连揉掉好几张宣纸后,我终是暂时放弃了兰陵息的画像,打算等有灵感了再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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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是乞巧七夕节。
对于这样一个充满前世色彩的节日,我表现出了一定的好奇心。然待兰陵息告诉我说,此乃苏画苏丞相的杰作后,我不由收起了好奇,躺回床上继续看书。
见此,兰陵息坐到床边,把玩着手中小小的一壶白瓷,道:“画师,你难道不想出去见识一下?这个节日一直很受大家欢迎的说。”
扫了眼四周,发现冰库里除了身下一张寒冰床外,确实无落座之处,于是我不得不忍下了厮坐我旁边的行为,语气带着不爽道:“我也要能出去啊,况且一群人发情炫爱的节日有甚好见识的。”
“……你真的是女人吗画师?”厮抽了抽嘴角,数落道:“长相粗鲁,穿着粗鲁,言行粗鲁,脾气粗鲁,若非你身材还不错,本殿下都要以为你是从哪个荒郊野岭里跑出来的庄稼汉子了。”
次奥,老子有厮说的这么不堪么!不服气地想了半天,我发现厮果真没有低估我——即使如此,被吐槽的感觉仍是令人愤懑好吗。
飞起一脚踹到兰陵息的后腰上,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我把书摔到一边,怒道:“滚粗!”
他颤抖道:“一言不合便打人,你当真是个泼妇!”
我坐直身体,扬手作抽人状,他下意识伸手来抓我,不想一堆白色瓷瓶从他袖中掉出,噼里啪啦地落到了我的身上。我拿起一壶晃了晃,里面的液体“叮咚”作响。
我问:“这次又是甚?”说完,懒得等他回答,我径自拔掉塞子,啜了一口。
哎呀呀,果然很好喝。
我又啜了一口,心头的怒气早就丢到了第十八层地狱的地下室里。
近日我算是深切体会到了兰陵息这厮在生活上的讲究,吃穿用度的极尽奢侈自不必讲,日常作息他也是精心规划过的。辰时起床锻炼,巳时在书房看书,午时用膳及午睡,醒来之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不是到处乱跑勾搭妹子,就是窝在厨房里研究新型饮食,再不然溜出宫不知做什么去了。
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真的只是无意撞见。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完全无法理解厮是如何从这些事物中找到乐趣的。至少我活了十几年,前九年一心埋首在对绘画和自身能力的修炼中无暇他顾;后来到九州大陆,在凌家度过了近三年安静纯粹的日子,直到那件事使我狠心离开凌家,开始了为脉画而四处漂泊的生活。实际上至始至终,我对这种毫无波澜的人生都充满了厌倦,虽然前世我也是这么一副死样子,但我绝对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原因。
所以,看到兰陵息不管做什么都怡然自得,我不嫉妒才怪。
咦,歪楼了。
仰头喝光白瓷里的液体,我诡异地感到有些亢奋。
兰陵息同样打开一壶轻啜着,道:“下午刚调配出来的新品,本殿下还没起名字呢。”
“哦,用什么做的?”我低头嗅了嗅喝空了的白瓷瓶口,意外闻到一丝奶香。
与此同时,厮道:“浆汁兑以鲜奶,不仅去除了涩味,更能使口感变得顺滑。怎么样,好喝不?”
“好喝啊。”
眯着眼睛睨他,彼时我的身体开始无法自制地摇晃。思维渐渐变得僵硬,混沌一片,与醉酒后的状态一般无二。
兰陵息水润的唇瓣仍旧开合着,说的什么我已听不进去,我只知道,随着我脑子的一懵,我猛地扑向他,彻底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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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是不是忘了说一件事,我对奶过敏。
至于过敏的症状,显然是神经麻痹后的晕头转向。这都只是小伤,最纠结的是,失去理智了的我会变成超级破坏狂。想当年我因误食牛奶,一口气拆了三座房子,甚至被玄色定义为潜在巨案预备犯,可见我怎一个危险了得。
昨夜发生了什么,我是真的不记得。
呆望着一片狼籍的书房,我现正躺在房内的小榻上,鬼晓得我怎么会从冰库跑到书房上面来。瞧着身上破烂的裙子,我完全可以想见昨夜的景况有多惨烈。或许我该庆幸自己没有拆掉兰陵息的书房,不过以我对他的讨厌程度,嘛,估计他受伤颇深。
悄悄溜回栖梧殿洗澡换衣服期间,我竟莫名地感到神清气爽精力旺盛,就跟采阳补阴了似的,尼玛我昨夜到底做了什么?!
看天色应是未时,随侍宫女以为我在菀盈殿吃过了,因此并没有询问午饭的事。我本身也没什么胃口,于是直接无视了这回事,兀自关上房门,趴在床上想着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想到自己应该揍惨了兰陵息,我就相当愉悦,同作出一幅绝世脉画那样愉悦非常。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宫女候在房外,道:“元姑娘,有人来访。”
“谁呀。”鉴于此刻心情很好,我破天荒地问起来人,决定见上一见。
“回元姑娘,是苏丞相。”
“纳尼?”我怪叫一声,立时改变决定道:“不见不见,告诉他我不在。”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见那个大变态呢。
“可是……”
几句话的功夫,我已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不耐道:“算了,你还是告诉他我死了吧,省得他下次又来找我。”
“……”宫女的表情变得很无语。
自知自己说了多么幼稚的话,我抓了抓头发,反手便欲关上房门。
苏画带了内力的声音却从外殿传来:“对老朋友避而不见,你也太无情了,柴幼。”
我一愣,遂放弃抵抗,出门往外殿行去,宫女自觉跟上。
踏进外殿,见苏画身上穿的便服,我不由挑眉道:“你要作甚?”
盯着我脸上的人皮面具,他不答反问道:“你怎的又换上这么一张残脸?”
我胸口一闷,强压下心头的光火,冷冷道:“脸上不遮层皮,我就浑身不自在,不行么?”
他无奈:“我到底哪里招惹到你了?每次看到我,你都没有好脸色。”
“是你想多了。”我矢口否认道。
“嘁”了一声,他干脆道明来意:“收拾一下随我出宫。”
“不要。”根本不把他命令的语气当回事,我摇头拒绝。
他也不恼,负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话说,你住进宫里有多久了?”
闻言,我眉头一跳,道:“一个多月了。”
“那么,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陛下是一位耐心不怎么好的皇帝呢?”一步步走近我,他微笑,“今日陛下同我提起你了,依他的意思来看,他似乎是打算册封你哟。”
我一惊,面上却装得无谓道:“你玩儿我呢吧。”
他哼哼,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道:“当然,如果你愿意陪我出宫走一遭的话,我是不介意提点你两句撒。”
撒你妹,又来,老子最近怎么老被人威胁啊魂淡!
抱臂乜斜着他,我道:“真该把你的话录下来拿给你的顶头上司听听,看他会不会好好调教一番你的菊花。”
他抽了抽嘴角:“咱们现在可是在谈论很严肃的话题,你别腐魂乱入好吗?”
见话题转移成功,我撇嘴道:“你管我。”
“算了不逗你了。”返身走到椅子边坐下,他颇为失望道:“本想着要吓你一下来着,结果你压根儿不怕,枉我为此编了半天台词,真是扫兴。”
“……”
你大爷的老子刚才差点吓屎了好吗你竟然说是逗我?逗我?!逗我!!我靠你够了!
他并不晓得我心中咆哮,瞧了眼我残念至僵硬的脸,他打了一个哈哈,道:“哎呀你别这个表情嘛,朋友之间开个玩笑罢了,认真你就输了不是?”
“谁跟你是朋友。”翻着白眼,我不给面子地吐槽道。
摆了摆手,他眸中不自觉带有一丝纵容,轻淡地笑着:“好啦别犟了。”
话一出口,我和他俱是一怔。
然而他迅速掩去了失态,另起话头道:“那个,你赶紧去换身衣服随我出宫,柴幼。”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不似叫我,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我则无暇顾及他的心思,而是咬着下唇,真的依言回房换了一套适宜外出的夏裙。由此可见我的脑子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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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苏画坐在马车上,外面是热闹的大街。为出那超级大的皇宫,我们恁是耗去了大半的下午时间。期间,苏画一直一言不发地沉着脸,搞得我都不好意思问他“为甚不直接用瞬移带我出宫当初用得不是挺欢快的么真是的”的说。直至现在,他终于开启了他的尊口。
“三皇子今日成年,举行及冠之礼后便要搬出皇宫,住进王府,所以皇帝陛下将监管你的工作安排给了我。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没有是没有了,不过,监视我的人为什么会是苏画?
“皇帝陛下太大材小用了。”我道。
耸了耸肩,他撩开帘子望着窗外,不咸不淡道:“多谢夸奖。”
啐,还敢再贱一点儿吗。
无语地转过目光,我单手托腮盯着前方发神。
兰陵息那厮今日及冠呀……
九州的传统是,男子十六及冠,女子十五及笄。也就是说,厮竟然才十六岁,年轻得让我很是汗颜,我忍不住感叹厮的发育之良好。
话说不对呀,这关我何事啊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