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吃过午饭后,我便踏上了去往帝都的路,身边自然跟着兰陵息那厮。
其间,我同他为用何种交通工具的事争执了很久。
他说骑马,因为肆意。
对此我表示完全没有想法。短程还好,一旦遇上从边陲镇到帝都这种需要很多天才能到达的长途,妄图以骑马来度过那纯属找虐。
我并不觉得当我的菊花被磨出老茧后,我会感到肆意。
于是我说,坐马车。
兰陵息表示各种抗议,还说马车坐久了会乏味。
然鉴于本次出行消费皆由我承担,我毅然压下一切呼声,果断雇了马车,并将他丢到外面驾车,让他肆意个够本去。
厮表示愤恨不已。
一路走走停停,我窝在马车里犹如死狗,不禁置疑当初选择马车这一决定是否理智,不然我真的很难说服被颠得要散架了的自己如此辛苦是为哪般。
兰陵息那厮却在马车外笑得幸灾乐祸:“现在知道后悔了吧?让你骑马你还不乐意。”
我对此表示不以为然。
诚然,两者都是折磨。但我宁可被颠得散架也不要菊上生茧,到时候拉不出屎了我找谁去哭呀?
如是想着,马车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我抖抖发软的小腿,自觉爬出马车,道:“开饭了?”
兰陵息靠在马车边,用看猪那样的怪异眼神看我。毫不犹豫地赏他一枚白眼后,我背上画箱朝最近的酒楼走去。
席间,我尝了口白玉香芋,觉得相当美味,于是又夹了一筷子入口,细嚼慢咽一番后,我问道:“这是到哪儿了?”
兰陵息那厮歪坐在椅子上,修长的食指轻扣着椅把,黄金面具映着午间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我不由皱眉。
他却轻笑一声,道:“帝都。”
闻言,我一哽,咽下口中的米饭,道:“这么快就到帝都了?我记得从边陲镇出发到现在才走了五天啊。”
他说:“我们已经走得很慢了,若按正常速度昨天就能到。”
“这样。”我喝了口汤,兀自嘀咕:“原来兰陵国这么小呀,还说什么第一大国,给我十天就能环游一圈。”
他突然又用看猪的眼神来看我:“你该不会以为边陲镇就是兰陵边境了吧?”
我继续吃饭:“不然呢?”
他翻着白眼坐直身体,伸手在我的茶碗里蘸了蘸,径自于桌面画起地图,边画边同我讲解各处的地名和特点。
经过他的一番常识普及后,我顿悟——原来边陲镇是一座靠近帝都的小镇,而非兰陵国的边界小镇呀。
我由衷地鄙视那些万恶的标题党。
酒足饭饱后,我感觉有些口渴,于是拿过手边的茶碗欲喝,却蓦然想起某厮的手伸进去过。缓缓地放下茶碗,我瞪着他:“你为何要用我的茶洗手?”
他瞥我一眼,说:“因为我的茶我还要喝呀。”
我气结:“难道我的茶我就不喝了么?”
“不然呢?”他学我反问道。
我果断举茶泼他一脸。
——*——*——*——
在柜台付账的时候,我这才知道我竟一不小心进了全帝都最贵的酒楼,醉仙楼。
我发现不管是现实还是小说,里面的高档次酒店普遍叫作醉仙楼的说。
痛苦地掏着钱袋,我目光凶狠地瞪了兰陵息一眼。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否则在哪儿不好偏要在醉仙楼门口停车,分明是瞅准了要宰我一顿。当真见不得我一天好!
如是想着,我恁是把钱袋掏干净了才付清饭钱,此番真真是肉疼无比。然我转念一想,如此要不得,于是我硬拉着掌柜上楼躲到厢房里替我打了张发票。待掌柜在落款处戳上醉仙楼的大章后,我终于舒出了一口气。
将发票小心折好藏在衣服的内袋里,我轻轻地拍了拍,以确定其确实存在。
兰陵息见此,“嗤”地一笑:“没出息。”
我也“嗤”地一笑:“吃软饭。”
厮立时转移话题道:“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去哪儿啊,当然是去找我的雇主报销路费了,我想。于是我说:“秦家。”
结果他问我:“哪个秦家?”
“就那秦子筝的家啊,你不知道?”
“秦子筝?她不是死了么?”他说。
闻言,我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完了路费找不到人报销了。
他见我不说话,又问我:“你不知道?秦贵……秦子筝两个月前就死了。”
“两个月前?”我心里又是“咯噔”一声。
哇靠!那上个月跑来找我的人是谁呀?!
兰陵息还在那里说:“看来你是白来了。不过秦子筝委托你至少也有两个月了吧?你现在才找来,服务效率真不是一般的低啊。”话末,他还“啧”了一声。
我睨他,竟敢再三置疑我的职业操守:“你皮又痒了是伐?”
他开始连连讨饶。
最后,我压下心中多般疑问,决定先上秦家看看再作打算。其它不讲,至少得把路费讨回来吧,这可是我所有的家当了。
怀抱着画箱单手拉开房门,我抬脚正要跨出,不料身后的兰陵息趁我不备竟推了我一把,我脚下一绊直挺挺地朝地上摔去。我却顾不得自己,而是下意识地护好画箱,心里只想千万别把里面的作画工具摔坏了,哪里还有心思去骂那该死的脑门生疮的兰陵息。
然预料中的摔倒没能等来,我一头栽进了某人的怀抱。
男的,我想。
——*——*——*——
还记得,我前世看的那些言情小说里,总会有女主倒进男主或男配怀中的桥段。其间,女主们普遍出现脸红心跳胡思乱想等症状,进而奸情迸发,引出狗血无数,怎一个荡气回肠可以了得。
然而如今,我伏在此人胸前,两人之间还顶着坨硬梆梆的画箱。他绵长的呼吸吹在我头顶,我有些头皮发麻。
他是男主还是男配我不知道,可是我很肯定自己此刻一点也没有脸红心跳胡思乱想的意思。兴许他根本就是个路人甲也说不定呢。
经过此番近距离接触,我可以断定他的身材非常好,而眼角余光瞥到的他的清润下巴也告诉我,他的皮肤相当细腻。还有他挺拔的身姿,独特的气质……此人当真是一张顶好的画纸啊!
我全身都在兴奋地颤抖。
老天你果然是眷顾我的!先是兰陵息,再是面前这人,无一不是我梦寐以求的极品画纸。以前求都求不到的,现在竟是接二连三地来,我感觉我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扑倒他,扑倒他,我此时此刻只想扑倒他作画。
好吧,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个正常的女主。
可惜没等我想出把他骗去我房间任我为所欲为的借口,他却当先开口。
“这位姑娘,虽然在下对你主动的投怀送抱感到无比荣幸,但是可否请你不要再用你的箱子顶在下了?当然如果换成姑娘你胸前那软软的圆圆的部位来顶在下,在下定然会幸福死的。”他用他那清雅温润的声音如是说道。
我发现我被人调戏了。
想及此,我激动的心情徒然淡定下来。左手稳稳环住画箱,右手撑上他的左胸,手指划动间,我夹住了薄薄衣衫下的那颗小茱萸,然后便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
撑着他站稳,我后退几步拉开了同他的距离,并将画箱斜背在肩上。我抬头去看他的脸,装作无辜道:“实在是抱歉呀公子,您……苏画?!”我瞪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惊恐地叫出声来。
他却表现得比我更惊恐:“姑娘认识在下?”
我一怔,立时收起面上夸张的表情,恢复一张面瘫脸,否定道:“不认识,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是了,一定是我认错了,苏画该是好好地生活在我的前世,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就算是穿越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吧,他现在应该四十多岁了,孩子都能打飞机了,面前这人绝对不可能是他。
这厢我思绪万千,那厢他兀自嘀咕。
“吓我一跳,还以为又是疯狂粉丝呢。”他撇开头,偷偷翻着白眼,此刻的动作神态声音语气无一不像极了苏画。
暗叹一声,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仍然会在意苏画。
我知道,对人或事有太深的执念并不是件好事。幸好苏画只是我前世的羁绊,现在的我虽是在意却不至于无法释怀,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因此,我再没了寻他开心的念头,只想快点远离这个让人伤感的人。
他却拦住我,说:“但是在下确实叫苏画呀,姑娘。”
我立在原地,望着这张曾让我着迷的脸,不着一言。
他又说:“姑娘你既是认识在下,却故作不知,难道说——你是在害羞吗?”话末,他清隽的面庞上扬起一抹暧昧的笑。
抽了抽嘴角,我再次肯定此人绝对不是苏画,且不说他以前自恋且臭屁的性格,就是后来的他也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方式搭讪好吗?两人一定只是长得很像罢了。
嗯,绝对不是,我如是催眠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