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仅是玩笑性地说说罢了,凌黎竟然真的这样打算?不是吧。
微蹙眉头,我提醒他道:“你确定?我若抹去了她的一切记忆,她不只是忘记这样简单,而是永远无法记起。”
“能让她永远忘记才好。”叹息着,凌黎道:“她那么信任鸾凤,信任到从不对鸾凤使用读心,如今却决定进入梦境,以此读出鸾凤曾经的心情。她终究是质疑了吧。再是血浓于水,面对诸多异样,她怎么可能不质疑呢。何况,她一直爱着鸾凤啊,倘若知道自己竟被鸾凤当成棋子那样一步步地算计着,她一定会再次疯掉的。”
我问:“黎哥,你是不是知道些甚?”
他却“哼”了一声,道:“一切仅是我的猜测罢了,她和鸾凤之间,我从来无权置喙。”
“那么,通过不会恢复的化功水,鸾凤腕上那道本该属于凤和鸣的伤疤,以及其它我不知道的‘异样’,你都猜到了甚?”
整理了一下思路,他道:“鸾凤生前有修习过和鸣的内功心法一事,你可知道?”
我略显不耐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话说,能换个对话模式吗?这里好冷的,赶紧说完赶紧回去睡觉啊劳烦。”
恼于我的吐槽,凌黎横了我一眼,方才平铺直叙道:“鸾凤原本是不会武的,死后我们却发现她体内有内力的残余,身上有和鸣才有的伤疤,还骗和鸣喝下了不会恢复的化功水。种种迹象表明,鸾凤很可能是想对换两人的身份,玩一出李代桃僵的把戏。”
“鸾凤为何要成为和鸣,没理由呀。”
“怎么没有理由。”他“嗤”了一声,“你应该看出狩邺喜欢和鸣了吧,虽然当年狩邺娶的是鸾凤,但和鸣因为嫉妒狩邺,所以并不知晓他的感情。至于鸾凤,狩邺会娶她,全是她精心策划而成的。个中曲折,你感受一下。”
经凌黎一点拨,我顿时恍然大悟:“哦,搞半天原来黎哥你根本是个连出场都没有的围观群众啊。”
在我精辟总结结束的同时,凌黎将一个响亮的爆栗砸到了我的头上。
“臭丫头有欠收拾。”
我抱头大叫:“黎哥,你的暴力是镇压不住吾等心声的!”
“闭嘴!”他恼羞成怒地吼道。
揉脑袋的动作一顿,我放下双手,裹紧了毛裘,抬首看着他,一改玩笑,变得一本正经:“真的决定了?抹去凤和鸣的记忆,哪怕她会永远忘记一切,包括你,你依然坚持,只希望她不被真相伤害。”
他一怔,遂垂下眼,淡淡道:“只要她能走出这场死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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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院出来后,凌黎把我送到西院外便离开了。睨了眼他渐渐走远的背影,我若有所思地转身踱进庭院,却见我的房间里透出一点烛光。
我只当是凌宸在里面等我,因而脚下步子不变,径直走到房门外,伸手拉开了房门。
不想入眼竟是阔别多日不见的某厮。
对门口的动静置若未闻,兰陵息兀自拨弄着我丢在书桌上的小提琴,满是探究。无奈从未学过小提琴的他根本拉不响它,强行用琴弓去拉琴弦的行为只能使小提琴发出一阵锯木头似的难听声音。偏生他不晓得知难而退,左右试验不得法门,厮干脆丢开琴弓,托着小提琴,以弹琵琶的姿势徒手乱拂起琴弦。
见此,我翻了个白眼,上前夺过小提琴,不让他继续折腾下去。
像是才发现我的存在一样,兰陵息的星瞳一亮,很是惊喜道:“画师你来得正好,快告诉我怎么弹这玩意儿!哎,我自信精通各种音律,没想到竟拿它没辙,真是捉急。”
哟,看不出来啊,厮不光会做饭,还会音律呢。在拥有美丽外形和尊贵身份的同时,更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想必也入得了闺房。这般完美的人生让人情何以堪。
不行我又忍不住要嫉妒他了!
赏他一个高贵冷艳的眼神,我道:“终于舍得现身了?三皇子殿下。”
“出门在外,低调低调,叫我名字就好。”弯腰捡起地上的琴弓,兰陵息将其递到我的面前,道:“画师,收起脸上严肃的表情,且将正事放到一边,你先用这玩意儿弹一曲给我听听如何?”
我冷哼,道:“你有见过会弹曲子的画师?”
“见得多了。”厮想也不想道。
嘴角一抽,我懒得同他废话,直言道:“我不会,别找我。”
兰陵息表示质疑:“既然不会,那你在拍卖会上为什么非要和我抢这玩意儿?你的借口真是越来越拙劣了,当我跟你一样……”
“少废话,你突然出现到底意欲何为?”我不耐地打断了他。
星瞳一顿,兰陵息盯着我看了两眼,遂轻嗤一声,道:“哈,画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感到索然无味呢。”
我反唇相讥道:“我可没有三皇子殿下你挥霍时间虚度光阴的气度。”
“哎呀,不扯这些了,我们来谈正事,谈正事。”眉梢一挑,兰陵息干巴巴地转开话题,道:“画师啊,我千辛万苦才把你弄出宫,送回了凌小公子身边,相信这段时间里你所收获到的成果,是不会叫我失望的吧。”
“唔,真不好意思,我务必要叫你失望了。”从书架后取出琴盒,我将小提琴和琴弓放了进去,并合上琴盒,扣实了开关。做完这一切后,我方才道:“因为一些意外,我暂时失去了我的能力,这表示,近期我都画不了脉画。”
兰陵息道:“是苏丞相导致的?你和他一起掉下悬崖那次。”
心中一动,我瞥向他,问道:“你几时到的余岭?”
“画师,你这个问题问得也太叫我情难以堪了。”抬手点了点下巴,兰陵息哼哼道:“实际上,我是同你一起进的余岭城的说,只是你当时失明,没有看到我罢了。不然你以为,凭你一竿子打肿一片路人的探路本事,是怎么安然无恙地走了大半条街,甚至跟一个假瞎子吵起来的?若非我一路给人赔礼道歉,你不被他们揍扁才怪。”
闻言,我一愣,然后故作不咸不淡道:“需要我叩首报答你的人情么,三皇子殿下?”
他却摆摆手,一副大恩不言谢的欠扁模样,道:“不必不必,能见识到画师你狼狈的形容,于我已是最好的报答了。”
次奥,不带这样拉仇恨的!
额角的青筋连跳,我瞪着他,“呵呵”以对。
不以为然我残念的表情,兰陵息张了张嘴,想要再说,最后却将那些话咽了回去,接着先前的话题,道:“画不了脉画是吧,那你可以入梦吗?”
虽然纳闷他的欲言又止,但我没有多想,而是径直回答道:“可以的。”
“既然如此,就和最初那样,先入梦吧。”他道。
我毫不意外兰陵息会做出这个决定,毕竟他心心念着的是前世记忆,而非脉画,能不被我剥皮放血百般折腾,他自然是求之不得。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打算。不过话是这样讲没错,是否要按他说的去做,却全凭我的意思来办好吗。
装成一副为难的样子,我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你的本命草因为长期无人照料,已经枯了。啧,真是遗憾呀。”
“什么?!”星瞳一瞠,他叫道:“画师你存心玩儿我呢吧?”
耸了耸肩,我表示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半晌,他抑郁道:“所以呢,又要心头血浇灌还是怎样?!”
“看来三皇子殿下早已有奉献热血的觉悟了。”指节微曲,我食指轻叩了一下桌面,冷笑,“那么,作为过来人的你,接下来的日子里该做甚,想必不用我再解释了吧。”
“你够!”厮面目狰狞地低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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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我洗漱完毕,走出房间正欲去风信子那里坐坐。不料前脚刚踏出庭院,便遇见了一脸委屈地朝我奔来的凌宸,以及身后跟着的悠哉不已的兰陵息。
于是,我后脚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就被凌宸架回了房间。
我无语。
“姐姐,你怎么可以不跟人家商量一下就一声不吭地收留了这家伙?!呜呜,你明明知道人家不喜欢他的说!不就是一张画纸吗,人家也可以做姐姐你的画纸的啊,虽然已经被姐姐画过了,但是背面还能继续画呀!呜呜,姐姐,不管了啦,人家不要和他同处一个屋檐下嘛!你快赶他走啦!”
如是抗议着,凌宸那个笨蛋趴在我怀里,稀里哗啦地抹着天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眼泪。
按了按太阳穴,我单手扶着他的肩膀,头疼道:“你是不是搞错了甚,我并没有收留三皇子殿下好吗。”
凌宸拱了一下,道:“姐姐你骗人!”
“我……”
“画师,你怎能如此翻脸无情,”兰陵息那厮在这时打断了我,“昨夜脱我衣服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哦。”
闻言,我嘴角一抽,彻底败给了厮的无耻。
“姐姐!”凌宸尖叫道:“你跟他昨夜都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老子和兰陵息是清白的!所谓脱衣服,只是为了扎厮胸口,弄心头血罢了,臭小子都在想些什么龌龊的东西?至于收留,我不过是看厮大半夜跳上窗台便要走人,礼貌性地问候了一下“要不要暂且住下我隔壁有空房”而已。哪晓得厮听我这样讲,居然二话不说就老实不客气地跑我隔壁睡觉去了魂淡!
未免凌宸继续暴走下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欲出言解释。
兰陵息却不给我开口,张嘴就是一句讨打至极的“你觉得脱衣服该做什么事情”,直把凌宸气得炸毛。
埋在我胸前的脑袋刷地一下抬起,凌宸转过头对兰陵息怒目而视,并将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就在我以为凌宸会扑过去揍兰陵息的瞬间,凌宸却张开了嘴巴,朝天大叫——
“快来人啊!有采花贼啊!他要非礼我啊!赶紧去报官啊!!”
带有内力的声音破房而出,散布到别院各处,惊起一片鸡飞狗跳,就连房子也被凌宸吼得不断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