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青筋地翻着白眼，我在心底记下了皇帝陛下的侮辱之恨。
苏画忽然伸出食指挠了挠我的下巴，神情间充满了逗弄宠物时的惬意。我不由怒上加怒，遂将满腔的怒火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对他施以眼神上的凌迟。他却眯眼一笑，状似心满意足那般，转而同皇帝陛下继续对话。
“我家小免儿哪里都好，那女人该庆幸她长得和我家小免儿一样，否则我才不——好吧，我还是会看第二眼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厢情愿地以为我喜欢她的人，一直是陛下您啊。”
“难道不是吗？你若是不喜欢她，你会为她挑起五国战争？你若是不喜欢她，你会公然与隙为敌？你若是不喜欢……”
“好了，亲爱的陛下，不要再用排比句凑字数了。”发现我将视线从他脸上转开后，苏画再次手贱地挠起了我的下巴，“身为你的老师，看到你在替为师拉皮条的时候，竟然终于把当年无论如何也排不通顺的排比句驾驭得炉火纯青，为师实在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悲伤的好。”
若不是仍被体内的蛊虫控制着，我怕是要立即笑场。
“朕不是在拉皮条！”恼火地低吼着，我猜皇帝陛下的扑克脸不仅龟裂，而且还涨红了。
“安啦安啦，为师知道的。”苏画像是在安抚小孩子似的，朝皇帝陛下摆了摆手，接着道：“你以为我拿我家小免儿当替身，殊不知那女人才是真正的替身。嘛，这也不怪你，毕竟我什么都没有对你解释过，虽然我认为我并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
结果皇帝陛下这次不吃苏画把他当小孩子对付的那一套了：“不可能！没有人配让元免那样传奇的女子成为替身！”
苏画摇了摇头，道：“那是你以为。我不妨直接告诉你，就算她真的才貌绝代，艳倾天下，我至始至终都只是想要追到她而已。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群男人争着抢着要的女人，我若是不顺应一下潮流也去追，那委实太过意不去了。何况她长得和我家小免儿一样。说起来，当年那么多人围着她转，可是真正爱上她的人又有几个？饶是我这样视感情为玩物的人，也看不惯她那种玩法，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皇帝陛下着急地解释道：“你不要再诋毁她了！她才没有玩弄感情，是他们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以为自己有资格得到她独一无二的爱。不，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可是，至少她对我的好从来都是真心！”
“嘁，谁知道呢，她的心思就没有人猜到过。”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后，苏画挠我下巴的手上移，揪起了我的耳垂，“不过是为了让亲生哥哥吃醋而已，就跑到人界来下这么大的一局棋，不得不说，她的娱乐精神让我很是钦佩。呐，亲爱的，你要是什么时候也能像你娘那样，为了我把世界玩儿坏，我可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
我怎么不知道苏画竟然会说出这种类似于“我该拿你怎么办”的示弱的话？还是说男人被喂饱了都……呸，给我打住！
话说回来，根据兰陵息梦中的信息来看，元免上神当年跑到人界来为的不是找兰陵息么？到底是我误会了，还是时空有误？可是兰陵息前世的出生地确实是九州大陆啊，虽然我没有详述，但是兰陵息游历人界的时间也是“无神之序”之前的两百年间没错。
那么元免上神的亲生哥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而且听起来应该是兄妹乱伦的样子，如此劲爆加禁忌的话题鲜为人知不足为奇，可是兰陵息的梦中连元免上神有亲生哥哥这回事都没有提及过，那就委实有些奇怪了。
这厢我用“八卦八一半，菊花被熊捅”的目光注视着苏画，那厢皇帝陛下犹自替元免上神说着话。
“元免她只是爱上了自己的哥哥，这有什么错？她来到人界，也是为了成全他和另外的女人，这样无私地爱着一个人，她到底有什么错？！”
看在皇帝陛下终于不再把枪口对准我的份上，我就不吐槽他这番脑残的发言了。
“她告诉你的事情倒是多。”苏画“啧”了一声，眉梢满含嘲讽地挑了一下，转而对我道：“看在你关注我的时间第一次超过了五分钟的份上，下面是提问时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话刚说完，我便感觉一直僵着的脑袋一松，可以自主动作了。
懒得浪费口水去计较苏画没有完全解开桎梏的行为，我就着抱着他的姿势，问道：“元免上神的追求者当中，有没有一个和兰陵息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
“咳，亲爱的，你这般熟稔地称呼别的男人，是想惹我发火么？”不想苏画竟比我还要小肚鸡肠。
叫我意外的是，身后竟响起了皇帝陛下的解说，听语气，他已然恢复了平静：“你是说朕的三皇子？朕只知道有个人和三皇子一样喜欢戴金色的面具，至于相貌，他从未取下过面具，所以朕并不知道。”
唔，不得不说，皇帝陛下那声“朕的三皇子”可真够冷漠无情的。虽然天家人本就薄情薄幸，但是真切体会起来，我难免为兰陵息感到喜闻乐见。
顾不上理会苏画那脆弱且敏感的幼小心灵，我扭过头去看皇帝陛下，并且追问道：“他是谁……”
结果刚发出三个音节，我的身体就再次僵住，失去了控制。紧接着，苏画将我扭到一半，还没来得及看上皇帝陛下一眼的脑袋扳了回去。
所幸我要问的只有三个字而已。
“我就不该纵容你，你这个得寸进尺的女人！”强迫着我将视线转向他，苏画捏着我的下巴，眸中光彩忽暗忽明。
我回他一个“敢不敢更小气更幼稚一点儿”的白眼。
“他叫息，虽然是朕的王叔，但是由于他是修仙者，因此朕跟他并不熟悉，对他更是知之甚少。”难为皇帝陛下在如斯境况下仍尽职尽责地向我解说着，末了，他兀自低喃一句，“可是他却是朕最嫉妒的人。”
唔，这就对了。兰陵息前世的确是兰国遗留在民间的王子——突然觉得当初略写兰陵息在人界的经历是件多么错误的事情，害我现在要一点一点地解释——厮是皇帝陛下的王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为皇帝陛下在建立兰陵国之前，是兰国的一名世子。
所以说，我先前的猜测并没有错误的地方，那么元免上神的亲生哥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我要灭元免上神全家的情况下，突然知道有个意料之外的人物，要不要这么玩儿我啊！难不成兰陵息那厮就是……
等一下，我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
从一开始，我就以为元免上神喜欢的是兰陵息，可是现在看来，是我太过先入为主了。元免上神当年同兰陵息之间顶多算是暧昧，要说喜欢，实在不怎么令人置信。毕竟元免上神上万岁的年纪摆在那里，倘若因为几十年间的感情就喜欢上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那可真是使我头皮发麻。
咳，老实说，我对老牛吃嫩草的戏码委实不怎么感兴趣。
这下就完全说得过去了，元免上神根本不喜欢兰陵息，自然不会为了厮跑到人界来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后来会遇上兰陵息，怕是因为其它不知名的原因吧。
不要问我不知名的原因是什么原因，天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所了解到的当年的事情有大部分都是来自兰陵息，信息面太过单薄，我无从得知厮不知道的东西。可怜兰陵息这个正牌仙人，大概是因为禁制，厮醒来后居然忘记了梦中有关神明的一切。
脑子里理清了这层关系后，我不由愈发好奇当年的事情，尤其是元免上神的亲生哥哥到底是何许人也。偏偏在这个时候，皇帝陛下天外飞来了一句，硬是把我砸得当场当机。
“你为何会问起息？在场三人，怕是只有你最了解他的事情，毕竟他是你的父亲。”
纳尼？！
亚麻得！！
满目惊恐地瞪着苏画的眼睛，多亏了体内蛊虫的控制，我才没有把嘴巴长得老大，让蚊子飞了进去。
还有比这更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了么？！兰陵息是我的父亲？！我靠要不要这么晴天霹雳！！
我一副被雷得不轻的神情被苏画看在眼里，他先是诧异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语气古怪道：“你不知道谁是你的父亲？还是说，最后和那女人结婚生子的人不是息？”说完，他完全解开了对我的桎梏。
下意识抬手扶住险些掉到地上去了的下巴，我继续瞪着苏画，双目呆滞。过了好半天，我才颤抖着，用即将哭出来了的声音叫道：“我不知道，玄色只告诉我我的父亲叫隙，缝隙的隙，而不是兰陵息的息！”
“本来就是缝隙的隙啊。”苏画无奈地叹息着，遂摸了摸我的脸，“亲爱的，虽然我认为你这样迷糊很可爱，但是两世都犯这种低级错误实在说不过去，你真的需要多加练习你的听力了。”
“毛，‘隙’和‘息’这种发音一模一样的同音字，要人怎么区分啊？！”郁闷地抚上了额头，我道：“更何况兰陵息他……”
话说一半，我猛地收住，因为我突然想起，我答应过兰陵息不会把他前世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事关信誉问题，兰陵息质疑我的职业道德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厮抓到我的小辫子。
“噢，三皇子他怎么了？”拉下我抚着额头的手，苏画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与此同时，皇帝陛下阴沉的询问声响起，就在身后的两步之外：“朕很好奇，元画师你怎么会将朕的三皇子和隙想到一起？”
哇啊啊啊这两个家伙是要联手逼供吗？！
一边在心头恨得咬牙切齿，我一边默默地抬起了眼睛，深深地凝望着苏画，无语凝噎半晌，遂幽幽道：“我不说是因为我要保护客户的隐私，你倒是告诉我，你帮着外人欺负我是因为什么？”
“……”
话音一落，苏画失声了，皇帝陛下也失声了，我则悄悄地笑了。
果然和苏画这种东西待久了，无耻和贱是会传染的。唔，怎么办，当初正直善良的我竟在不知不觉中被我碾死丢臭袜子里去了，这叫我以后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