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宫,紫微大殿中。
千里和方倚已经弓着背蹲在紫微大殿高堂上面洗耳恭听了整整半个时辰之后,紫微大帝才抹抹嘴。意犹未尽地问道:“你们觉得我有可能吗?有没有想到好的求亲方法教教我?”
方倚听得几乎已经神情呆滞,估计已经睡着了。千里则干脆坐在地上揉着小腿,所以精神还算可以,脑袋里开始飞快的旋转着紫微大帝啰啰嗦嗦的那么多话,最后总结出了一句,问道:“师傅,您的意思就是说想向习欧阿姐求亲,但是怕她拒绝,让我们先去探探习欧阿姐的口风,顺便想个新奇些的求亲法子,是吗?”
紫微大帝听完,急急伸手捂住了千里的嘴巴,紧张道:“小声点,不要让她听见了,我怕她听见了就不理我了。”
千里心里暗想:习欧阿姐如果真嫁给了您才是要甜甜受惊吓呢。
千里眨眨眼睛,示意明白,顺便一脚把方倚踹醒。方倚迷茫的四处乱抓,口里还嚷嚷:“怎么了?跑了?”
千里轻声说道:“师傅说让咱们帮着探探习欧阿姐的口风,看看习欧阿姐愿不愿意嫁给师傅。”
方倚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竟然坏笑着一巴掌拍到了紫微大帝大腿上,问道:“师傅您什么时候看上人家习欧阿姐了?眼光不错啊。”这个举动吓得千里几乎撒手人寰,不忍心猜想方倚今后的命运。
但是没想到的是,紫微大帝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很兄弟的一把搂过了方倚的肩膀,苦涩道:“眼光不错有什么用啊,人家看不上我怎么办啊……老弟,你是不知道啊,我命苦啊……”
千里被这几个“老弟”震得厉害,愣愣看着面前两个勾肩搭背的男人,觉得没有比这再奇妙的事情了。
方倚看着千里一脸看呆呆傻傻的样子想笑,但是又不敢笑,只能强忍着陪紫微大帝接着悲悲戚戚,道:“那你说说你们之间的事啊,老兄。”方倚下意识叫了一声老兄,还好紫微大帝现在没心情理他,毕竟爱情和理性,还是爱情占了上风。
紫微大帝长吁短叹道:“说起我和习欧啊,那是三十几万年前的事情了……”
方倚和千里都是一惊,方倚忍不住打断道:“诶,您、您长话短说啊……”
紫微大帝哀怨的望了方倚一眼,点点头,继续道:“那时候我还不是什么大帝,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学君,就在崇恩圣帝座下学艺,而习欧呢,她是师母的手下最得力的小仙婢。我拜师的头一天就对她一见钟情了,但是又碍着男女有别不能常常见她,只好从别的地方动歪心思。后来我发现只要给师娘请安就能见到她,所以我平日里给师娘请安的次数比给师傅请安的次数都多……呃,这个不许出去乱说!哦,再后来啊,我就经常送她一些小礼物,手帕子啊、胭脂啊什么的,她见到我也是挺高兴的,偶尔也会做些好吃的回赠给我,我觉得她一定也喜欢我。再再后来我有一次清晨在武场练剑,你们也知道我无父无母,地位比那些有父母兄弟支撑着的学君、仙子们差远了,所以我就要努力啊,每天都起得很早去武场练剑,但是有一天我就看见习欧在武场的角落里哭,当时我的心啊就跟化了一样啊,我就过去问她为什么哭,这我才知道她也的父母也不在了,所以常常受比她年长的姑姑们欺负,我们两个其实是同病相怜呢。从那时候起,我就更加努力修行,只为了能坐上高位后娶她,这样就可以不让她受欺负了。再再再后来……”
千里一边用绢子拭着眼泪一边点头,忽然听见紫微大帝停下,便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紫微大帝叹了口气,道:“后来我做了大帝,向师母坦白了我对习欧的心意,师母也同意了便让习欧跟着我,可是……可是偏偏习欧不愿意,她说我已经是大帝了,应当娶一个身份地位比她高贵许多的女仙为妻,她愿意跟在我身旁,但是只愿终身做仙婢侍候我。”
千里惊道:“你答应她了?!”
紫微大帝一脸无奈,道:“不答应还能怎样,她说若是不答应,她就还回师母身边去,再也不见我了。我宁愿每天能看见她,所以我就一直没有娶妻,也免除她很多规矩,因为在我心里,我和她都是一样的。”
方倚抓抓头,不解地问道:“既然事情已经这样,您怎么突然又想起向习欧阿姐求亲了啊?”
紫微大帝不好意思的嗫喏道:“近些日子忽然、忽然就……就春心荡漾了。”
千里:“……”
方倚:“……”
大时山中。
斯斯这几日一直在怀疑,是不是那天自己对鲁隐帝君表现的太过火,吓得鲁隐帝君不敢来了。他明明说的是一会再来,结果过了好几天也没影,弄得斯斯心里好生难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
终于,机会再次降临,晴斓来送午饭的时候吭吭哧哧的告诉斯斯,鲁隐帝君让她去院子里见他。
斯斯终于在被关了好几日后第一次见到了阳光。
斯斯见到鲁隐帝君的时候,鲁隐帝君难得没有在逗弄那只怪鸟,而是在泡茶。
其实老实说,斯斯有些害怕鲁隐帝君逗弄那只怪鸟的样子,那是狠辣、野心勃勃的样子。整个大时山除了斯斯,没有人知道那只鸟代表什么。老鹰和鸾鸟的结合,被鲁隐玩弄于股掌之中……只有斯斯明白,鲁隐帝君并不是简单的隐居避世,而是卧薪尝胆……
斯斯用力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整理了下自己神情,便走了冲着鲁隐帝君走了过去。
鲁隐帝君面前有一个杯子,对面还有一把木椅和一个杯子,两个杯子里都泡着仙界最好的茶——泼梅子。
泼梅子其实并不是茶叶,而是用梅花的花蕊晾晒而成的花蕊干。但是那梅花的来头可是不小,那梅花是西王母的梅园子里最好的圣红梅的花蕊做的。当初西王母用泼梅子来招待天帝,天帝喝了觉得甚好,并赞它为仙界第一好茶。底下的人也不敢说这不是茶,否则这不是显得天帝没有学问嘛!大伙心里虽然都明镜似的,但是还得咬着牙跟着附和,所以这泼梅子就“名正言顺”的变成了茶叶。
泼梅子并不常见,只有立了功或是西王母喜欢的人能得上一些,但却不知道鲁隐帝君手里也有这些好东西。
斯斯立在鲁隐帝君身边,笑说:“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好的口福能跟帝君一起同品这泼梅子啊?”
鲁隐帝君淡淡看了斯斯一眼,又瞟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座位,说道:“你坐吧。”
斯斯一愣,虽说平时鲁隐帝君对自己还算亲厚,但是从来没有如此不分彼此过啊,而且还要请自己喝泼梅子。斯斯讪讪道:“帝君说笑了,斯斯不敢。”
鲁隐帝君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直接往地上一泼,千金难寻的泼梅子就被鲁隐帝君这样随意倒掉了。斯斯连忙半跪下,紧张道:“斯斯有错,还请帝君原谅。”
鲁隐帝君轻轻一笑,道:“你就这般怕我?”
这个问题倒是把斯斯难住了,要说怕其实斯斯也不怕,要说爱,斯斯心里还是有心些想除了他,连连斯斯自己都十分想挖出自己的心来,看看自己对鲁隐帝君倒是什么态度。于是斯斯深深埋下了头,没有言语。
鲁隐帝君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茶凉了就不好喝了,好温度正好才能发挥出茶叶最完美的味道。你那杯是刚刚泡好的,温度还合适,你坐下尝尝吧。”
斯斯赶紧起来坐到鲁隐帝君对面,端起那杯茶来放到鼻边轻轻嗅着,果真是闻之清爽。她腹中无墨,只能用最普通的话来形容这杯绝妙的好茶:“果真是好香呢。”
鲁隐帝君望着她的样子出神了一般,斯斯一下呆了,赶忙端起杯子如牛饮一般喝下了这珍贵的泼梅子。
鲁隐帝君语气中似有玩味,道:“这泼梅子还是当年我迁居到大时山前,去向西王母辞行时,她赠予我的。这么些年了,也只剩了这么一点了,便让你如同喝水一般的喝下去了。我应该心疼我的茶,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还很高兴。”
平时鲁隐帝君的话很少,难得跟斯斯独处时一下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斯斯却不敢接话了,万一鲁隐帝君真的喜欢自己,那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自己的计划呢?
二人就这样沉默了半晌,鲁隐帝君终于开了口,但是也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漠:“你跟六波的夫人谈的怎么样了?”
斯斯虽然不喜欢鲁隐帝君现在的口气,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已经习惯了。斯斯站起来,声音不含一丝感情,道:“谈成了,朱厌愿意加入。”
鲁隐帝君点点头,道:“那就尽快实行吧。”
鲁隐帝君的院子里飘荡在清新的花香,好像日子都被这杯茶变得悠远而宁静,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日子远没有那么好过。
紫微宫,智城。
因为有了几个徒弟,所以习欧阿姐照顾智城的时候要多一些,所以干脆连居所都搬到了智城。
据紫微大帝说,习欧阿姐的住处在智城的东北角上,离千里他们三人倒是挺远,没见出照顾他们怎么方便,倒是离紫微大殿很近,步行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途中方倚对千里嘲笑师傅:“还说是照顾咱们方便,不知道是方便了谁呢!”
千里没有接话,若有所思的样子。方倚见千里没理他,也很奇怪,侧头一看,皱眉道:“你想什么呢?”
千里怯怯抬起眼睛来,道:“后土娘娘……”
方倚淡淡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还在想我的事,我很感谢有你这么个好朋友,但是我和她一辈子都不会向正常母子一样相处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故意躲着她,叫她一声娘,其余的我便再无什么能做的了。那日的,只是气话,你别多想了。”
千里满意的看着方倚,点了点头。
本来便是大晴天,又赶上正午时分,两个不避暑热的年轻人就这样并肩走在仙界的大路上,走在他们本以为一帆风顺的前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