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不仅仅是一堵墙,不仅仅隔开了我们,还有我们的心,这就是我们现在仅有的交集。
夜幕降临,各街上的霓虹与天空中的星辰相辉映。街头的喧闹,繁华一浪高过一浪,盖过了已是深秋的R市的寒冷。
R市,不夜城。是人间商业经济的天堂。
房地产,日用,建材,服装业,等等都在全国占有重要的低位。R市的街头永远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青年逛街的引子随处可见。虽已是深秋,寒冷却被人们的喧哗阻抑,感受不到一丝一毫。
人行道上,漫步的人谈论的声音,街上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冲撞着卓越的耳膜,让人头发麻。很显然,卓越与这世界格格不入,她厌恶别人认为美好的东西,包括,感情。她没有多想,只谋着早离开这儿。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她拦了辆TAXI,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驶去。
灼悦商务酒店,二楼1203房。
一个男子静静的坐在除了他别无他人酒席的主座上,显得孤傲,不可近人。一身灰色的家居休闲毛衫,稍微有些皱的磨边牛仔裤,脖子上系着深褐色的大领针织围巾,极为普通的穿着,不知道为什么把他衬得这么美。他好像在等待,等待着谁的出现,却迟迟不见人来。他有些厌烦了,慵懒的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时针即将指向“7”,分针也即将指向“12”。
没错的,将要七点了。
彼时,灼悦商务酒店的大厅,匆匆的高跟鞋声在大厅空荡的空气里面响起,清脆而又急促,如同石子坠入湖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子朝着男子所定的1203房间走去,在进入那房间的一刹那,有些失神,只因为恍惚间看到了那扎眼的“1203”
十二月,三日。没错,那是女子的生日。
女子没有与那数字做过多无聊计较,很快进入了那房间。
男子见女子进来,牵强的笑着。一米六八左右的个子在黄韵的灯光下拉出纤长的影子,一头乌黑的头发散发出成**强人的淡漠。
五年了,她没有变,丝毫没有变。
她依旧是那么不爱笑,总是爱伴着一副很冷峻的连,那寒气,叫人望为观之。
“卓小姐,您可算是来了,鄙人等候您多时了。”顾绎一脸殷勤献媚,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女子面前,极为标准的微笑和极为标准的握手向她迎面而来。
呵呵,她嗤之以鼻。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这般俊美,只是比五年前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想必是他在商场滚打多年,早已养成的吧?那张熟悉的而又陌生的脸清晰的展露在眼中:炯炯有神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微微抿着的唇似乎勾出自信的笑,一头半褐半黑的短发在这间包厢水晶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他左眼下的泪痣没有变,反而为他增添的几分撩人之色,他没有点掉,只是因为有一个人曾经说过很好看。微长的斜刘海盖住了右鬓遮盖下耳朵上的一颗耳钻,若隐若现,泛光迷离,如同他本人般耀眼。
五年了,时间改变了太多,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了,最终还是沦为最熟悉的陌生人。时间隔开的,不仅是这些,还有那句一直想说的‘我爱你’。可惜,晚了,说什么都晚了。五个春秋不仅仅磨损了他们的青春,还有他们的爱情,他们都不敢去爱了,确切的说,是没有力气去爱了。
毕竟,他们都过了爱情轰轰烈烈的年龄。
“顾先生,您好。”唯一不变的淡漠,是他们仅剩的永恒。卓越也极为礼貌的回应着他的手,轻轻一握,是礼仪,却不夹杂任何东西。
说完她顺势坐了下来,从自己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出几叠文件,出于职业操守和自己的本职,她礼貌的把文件摊在他面前,一个一个的解说,到最后一个结束时,她端起桌子上已经倒好了的水,微抿了一口,被子沿上还残留着她点点妖艳的唇印,她说道:“顾先生,您的这件案子对声誉的影响很大,我刚刚说过的那些,都对我的当事人——也就是您,顾先生。都有不利之处。如果真的执意要打这场官司,输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且对您的公司也要很大的影响,股票大跌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作为一个职业律师,还是希望您再斟酌一下,考虑考虑要不要和原告私下调解一下,若可以,最好还是不要闹到上法庭这一步。”
说完,卓越又抿了口水,把头偏向窗外川流不息的不夜城,其实是她不愿意面对他,面对这个曾经深深伤害过她的人。夜空中,漆黑中,星璀璨,灯灿烂,一点儿也不遗漏的映入她的瞳仁。
“哦。”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她。顾绎在梦中无数次的梦到过他们重逢的情境,或仇视,或释然,或形同陌路。没想到,是最后者,‘形同陌路’,好似从未相识过一般,叫他不知如何应对,他曾想好的措辞都被堵回了肚子。沉寂半响,顾绎无厘头的问了一句:“那,对于卓小姐来说,这个案子,对我有什么看法?”
他,凝视着她的侧脸,完美的弧线,成熟的眼线在他的眼底隐现,等候她的下文。卓越扭头,摆正了头平淡的表情对着顾绎,哦不,应该说没有表情的看着他。
看法?有什么看法?她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资料配图:红灯绿酒的背景,灼目的射灯,绚丽的舞池,穿着暴露衣裳的女人……一幅幅肮脏不堪的图片,男子与女子的身体靠的极近,又得还甚至在亲吻。没错,上面的男子就是顾绎。
“你故意的。我没什么看法。”卓越冷哼一声。
“呵呵,”他在笑,自嘲的笑,“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我是顾绎。”他的唇角上扬,淡淡的说道,“我若是不故意,会找到卓小姐您吗?”
顾绎,故意。你是顾绎,也是故意。故意将我玩弄,在为之遗弃,那片天空,容纳了你多少甜言蜜语?那片大海,包含了你多少强颜欢笑?听腻了,看惯了。你以为我还会沦陷吗?卓越偏执的想着,自己问着自己,真的不爱他了吗?五年了,不仅仅是一堵墙,不仅仅隔开了我们,还有我们的心。难道不是吗?
五年前,如果他真的爱她,为什么会把她遗弃在飞机场?为什么到最后连分别的最后一面都不肯再见,为什么还要在最后为她唱一只《后来》?解释呢?现在都没有用了。爱,在那一刻和心一起终止。
卓越想着,心中一阵酸楚,眼中差点流出那液体,她扭头,再一次把头扭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她本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可惜,她不知道,他可以从玻璃窗户里看到她氤氲的泪水,岌岌可危的将要落下。
他笑了,很苦涩的笑,很艰难的笑,他是该高兴呢,还是该苦恼呢?至少她还是爱他的,不是吗,但是她也是恨的,不是吗?
半响,卓越收敛了些眼泪,等待眼泪被风吹干后,摆正了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顾绎,若无其事的说道:“顾先生,我觉得这种没价值的交流,我们没必要继续了。今天我们在这里讨论的是这案子,如果您没有什么意见,执意要上法庭的话,那么的将作为您的辩护人,在10月23日替你上庭辩护,今日如果没有什么要交代的话,那么,我想,我们可以结束了这次会面。”
“那么,再见,卓小姐。”顾绎知道,她在逃避。与其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还不如放她离开。
就这样子,两个明明很在乎对方的人说了‘再见’,他们不知道五年后这一次交集之后,还是否会相见。太多的问题,湮灭的两个人重逢的路。两人各怀心思,谁也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沉默,隔开了两个人,成为一堵厚厚的墙。
喑哑的街灯下,辉映着卓越的倩影曳曳,她独身一人走在公寓的楼梯上,走到了门口,她抬手看了看手表,十点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只要三十分钟的路程她走了两个多小时,她到底是怎么了?她自己问自己。
难道,自己还对他念念不忘?五年了啊,他当初对自己是怎样,真的忘了吗?卓越拍了拍自己混沌的脑子,从手提包中拿出钥匙“吱拉——”门开了。
她一把把公文包扔在一旁,自己极为颓废的卧在沙发上,双手环着膝盖,蜷缩在墙角,思绪翩飞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
那是卓越转到H中的第一天。
她没有去参加开学典礼,而是在正式上课的那一天去了学校。她厌恶,也看惯了社会上的所谓形式。卓越一头乌黑的头发被梳起一个长长的马尾,青涩的脸上并没有少女的懵懂,她懂得太多,也明白太多,例如感情,她从不相信。卓越穿了一条当时很流行的白色过膝裙,她就像一块无暇的美玉,不曾有任何人工的雕琢,像一朵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又像一个仙子,不是人间烟花,孤傲的一直惊艳的美。
至于卓越为什么不相信感情,还都是受他父母的影响,她之所以上H中都是因为父母,两个月前,她的母亲在与父亲争吵的时候,不慎意外死亡了,而两个月后的今天,她的父亲又娶了另一个女人,她知道,她的父母当初在一起,并非因为爱情,而是因为责任,她,只不过是欲望的产物罢了。正因为如此,卓越才不想面对她的父亲,她离开了,离开了那个不像家的家,独自一人在同省的H中求学,H中的升学率很高,A班更是好学生云集,很荣幸的,卓越就凭着她两年前全省第一名的名号顺利的入了H中的高二A班。A班里面要么是社会高干的子女,富家子弟、要么就是校领导的子女、教育局某领导的子女。
那天,阳光明媚。卓越背着她军绿色的书包去教导处报道,被A班的老班李承瑜带回了办公室。正好,就在这时候,她与他演绎了他们的第一次邂逅。
教师办公室。
李承瑜吩咐卓越坐在一边接待的椅子上,自己收拾着新学期的学案,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她,什么家里几口人啊,关系怎么样啊,就跟调查户口差不多,卓越一幅爱理不理的模样,简单的说着,她家三个人,她,她爸,她妈。她妈已故,现在有个后妈。多简洁啊……
李承瑜见她似乎不大愿意透露家里情况,也明白了这孩子家境不大好,也不再问了,正在此时……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是顾绎。
卓越为了给老师留个好印象便起身去开门,悲剧就这样诞生了,正在卓越去开门的那一刹,顾绎抱着一摞一摞的新教科书冲进来,一下子撞到了卓越,书散落了一地——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喂,明明是故意不小心怎么赖到了卓越身上?
“……”她不语,面对这样耍痞子的人,卓越的处事方法是不予理睬。这种人,没必要与他作过多的交流。
尴尬——
李承瑜都快尴尬死了,那时候顾绎是班里的代理班长,为什么叫他代理而不是正的呢?主要是因为他是两年前全省第二名,而现在第一名要来,所以他就委屈的做了‘代理’班长了,这不正领书回来……
“以后多注意些。”顾绎说道,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好像这事与自己无关似的,说着,他忙拾起了地上散落一地的教材,很无辜的看了卓越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喂,妞,无言以对了吗’。
卓越白了她一眼。表示厌恶。
这就是二人的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似曾浮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