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迷蒙,睁开惺忪的睡眼,听到他这样子说,身子僵硬了一下,不语。她知道,叫他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若他不在意,他们也不会再遇,亦不会有那么多交集,现在卓越只有低声下气的告诉他,忘掉这一切。包括爱。
顾绎知道怀中的人醒了,也知道她听到了方才自己的那番话,他试探道,“过去的都过去了,纵使过去有过什么误会,都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都还好好的,不是吗?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困在可怕的梦魇里面,你睁开眼看看,你会发现那么多人爱你,你为什么不可以坦然的面对这一切,坦然面对我?无论如何,昨夜的事情,我只会牢记,不会忘记,当作一场梦。”
“……”卓越不语,静静的在他怀里,侧了个身,正如他所说,她还是在逃避,逃避他的发问,逃避一切。
“忘记吧……”她闭上眼睛笃定道,“我不管五年前如何,五年后又如何,我都不曾爱过你,昨夜的一切何必耿耿于怀,五年前我受过的伤早就愈合了,我不想再撕开,你可以别再说了吗?”
“……我不会,忘、记。”顾绎抱紧了怀中的人,声音有些颤动,他等了这么多年,也等不到一个爱字。
卓越嗤笑一声,结果对方把自己挤压到不能呼吸,这才离开自己贪恋的怀抱,堂堂正正的面对他,正色,“昨夜的,不是爱,是欲。”
说完,她便起身,把外套裹在身上,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自己跑到卫生间去。
顾绎想拉住她的手,但是,迟了。自己怀里的温暖全然抽离,温存已尽。
顾绎苦笑,还是没能留住她,难道真的只是欲,不是爱吗?他也起床,穿好衣物。正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卫生间里面淅沥沥的流水声,便知道她在洗澡,自己从书房拿了一支笔和一张纸,草草写下:注意身体,记得喝药,别又着凉了。
留下几个字,他又别有深意的看了卫生间的门一眼,走向门口,轻轻的关上门,下楼去。
“咚——”门阖上了。
卓越在厕所里面蹲着,把头埋着,面无表情。她没有洗澡,而是开着水龙头,水哗啦啦的流着,这些水代替了她的泪。
他走了。走了……卓越缓缓起身,回到客厅,看到茶几上的那张白纸,还有刚劲的字体,‘注意身体,记得喝药,别又着凉了。’
一笔一划,写的那么认真。
他走了?卓越问自己,她回到卧室,看着凌乱的床,还有被染红的被褥。
呵呵,他走了……房间里面顿时冷清了许多呢,不知道为什么卓越在这一刻萌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忽然发现自己的心也好空好空,缺了一个角。
她不知道怎么了,扔下手中纸,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此时她已经穿好衣服了,在卫生间穿的)揣着钥匙奔下楼去……
车呢,车呢,兰博基尼……
她跌跌撞撞的奔下楼。
你在哪里……在哪里……
顾绎……顾绎我要你回来啊,顾绎,我没有要你离开啊,顾绎……
下了一夜的雪,覆盖上了整片大地,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他黑色的兰博基尼,顾绎你在哪里?
卓越蹲下一个椅子旁边,衣着乱糟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叫花子。
她的肚子好痛,像是胃病又犯了,她捂着肚子,颤栗在凛凛寒风之中。
口中还喃喃着,“顾绎……顾绎……”
一大早,又飘起了雪,像一个个小精灵翩跹在空中,雪下的不大,零零星星,却也妩媚动人。
卓越埋头捂着肚子,牙齿紧紧的咬着唇。
一朵朵的美丽的雪花落在她杂乱的头发上,徒增了几分楚楚可怜。
寒风凛凛,她只穿了一件大衣。
好冷,风刺入窜进衣服,刺激着自己的每一寸皮肤。
可能是昨夜没改好被子,凉着胃了,肚子中似乎有什么在搅,在加上感冒还没好,额头又开始发热。
“顾绎……你在哪里?”卓越即使在这种窘迫的环境中,也不忘唤一声顾绎。
顾绎……你在哪里?
倏忽——
面前一道黑影,卓越刚抬起头,那人便蹲下来,手掌摩挲着她的头顶。
“我在。”那人道。
卓越的泪顿时夺眶而出,正是顾绎,她笑着,却又流着泪,顾绎,你没走,你知道吗,我多怕你走了之后便不再回来了,我好怕。
“我一直都在。”顾绎见她狼狈模样,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像是呵护这最珍贵的宝物。
卓越浅笑,被他抱着真的好温暖,全身的不适都被这温暖驱逐。她的手亦拢着他的后背,两个人就这样用无比难看的姿势蹲在地上互相环抱,用这举动来还原最初的爱情,没有半点污秽,这就是最初的爱情。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能在我身边。
她把头放在他肩膀上,“我以为你走了。”
“傻瓜,我怎么舍得走,我还没有听你说‘我爱你’。”他把她抱的更紧。
卓越傻笑了一下,或许一直都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既然还爱着彼此,为什么不在一起呢?过去的旧事又能说明什么呢?
卓越红着脸,凑近他的耳畔,细声,“Ineedyou.”
她需要他,正因为她爱他。不必解释。
“阴霾终将散去,你抬头看看,是否是晴天。”
二人紧紧相拥,殊不知背后。
程光彦身着一件灰黑色的毛衫,外面套着一件褐色风衣,脖子上系着针织围巾,手上拿着一大簇艳丽的红玫瑰。
他是知道卓越家的住址的,今天来此……终于是豁出去了一切,去他的姐弟恋,去他的办公室恋情,去他的顾绎,任凭顾绎和卓越有什么关系,管他们的呢,反正每次看见二人见面都是这样子的态度,自己若还不认清楚自己的心,待到顾绎和卓越……那就已为时过晚。
他来的时候是这样子想,可是,没想到,自己已经为时过晚。
他静静的站在一棵树下,可以看得清楚,两人在雪中依偎,好幸福,好满足的样子。似乎这时间便静止在此刻,雪停滞在空中,那白色只为这画面增彩。
程光彦看了看手中的九十九朵玫瑰,顿时觉得这好看的红色那么刺眼,在大片大片的白色之中是另类,是多余的,正如自己,那么多余。
“啪嗒——”那一束花悄然落地,扔在地上,沾惹了雪水,还有泥巴,自己在原地停留片刻,苦笑一声,转身离去,或许自己一直都是那么多余,无论是在程家,还是在他们三个人里。命运为什么对他这么残酷,他是私生子,他是人人唾骂的第三者的孩子,他在程家抬不起头做人,他虽然是程家唯一的孩子,要什么有什么,从小到大都是穿金戴银,但是他活在他人的唾骂之中,他和世界将要脱节。小时候,当他人辱骂他的母亲的时候,他愤恨,恨不得和骂他母亲的小朋友打一架,长大后,他明白母亲靠着这幅皮囊剩下自己,程夫人死后,取而代之嫁进程家,想到这些自己也只有无奈,这是他的母亲,是她给了自己生命,自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有默默承受这一切。
现在,他好容易确信了,他确信自己喜欢的人,他想爱她保护她,虽然他不知道她和顾绎之间过去有着什么,但他知道,顾绎伤她很深,他想为她抚平伤口。
可是……就在他下定决定的时候,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风雪中,他一个人摇曳着自己悲伤的影子,在雪地里拉的纤长……渐渐埋没——
镜头转换
“还冷吗?”顾绎把卓越扶起来,搀扶着她的胳膊肘,深情款款道。
“有你在,我不怕冷……”卓越一脸幸福洋溢。
“走吧,回家去……”顾绎牵着她的手,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二人携手漫步风雪之中。
白雪夹杂着二人的对话越下越大。
“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她说。
他回答,“不知道。”
“我想到了步步惊心里面的八阿哥和若曦在雪中漫步。”
听到,他蹙眉,“你怎么还看那种无聊的电视剧。”
“对啊,我无聊啊,怎的?”她撒娇。
他正色,“以后不要看了,现在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你无聊的,我们要一起约会,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海边,一起去旅游……”
“好,我听你的,以后我还要穿着名牌在你面前炫富。”卓越明眸流转,几分灵动,像个刚刚唱到恋爱甜蜜的小女孩。
“还有……”
“还有什么?”
“你刚刚的比喻不对。”
“什么比喻?”
“若曦和八阿哥没在一起,所以不能这么说。”死顾绎,你还说我看,你都知道剧情了!
“对对对。”卓越附和,连话语中都洋溢着快乐。
两个人的身影在雪花中消逝,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