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相比于家庭的温暖,我更看重的是和子叶蔚蔚俞靖他们的友情。可是当现实将赤裸裸不堪的真相摆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已经彻底失去了挣扎和反抗的勇气。我一直不知道,原来在我的生命中还会有这么锥人心骨、痛彻心扉的时候。它就像一把利剑,毫不留情地直直地戳进我的心脏,但是所有的血水却只能往身体里面逆流。慢慢涨涨的液体气体撑满了整个身体,我就像一只充足了气面临危险爆炸的气球,只需要再来一根极细极细的绣花针,就可以将我扎地粉身碎骨。
我承认,生活的残酷远比我想象中要凛冽得多得多。
我赶到白茶的夜总会的时候,那里已经发生过了惊天动地的变故。白茶趴在一地的碎片中间,殷洪的鲜血和妖冶的红酒糅合在一起,现出诡异的红色,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陆非的拐杖横倒在白茶的身上,而他自己则因重心不稳靠在墙上,重重地喘着气。俞靖坐在沙发上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还在仅存的玻璃碎片中捡起剩余的酒滴往自己的酒杯里面倒。我过去一把啪掉她手中的杯子,大喝了他一句,你到底在干嘛?
俞靖诧异地抬起头来说,我在喝酒啊。
我不理他过去扶白茶,却不料她一把甩开我的手,愤怒地看着我。那是第一次我从白茶的眼睛里读到了愤怒,在我的脑海里我所能够回忆地到的一切关于白茶的记忆都是她那纯净的眼神,她那清澈的眼神,好像从那碧波荡漾的湖水里洗过一样的眼神,纯净地令人不敢逼视。可是现在那双碧波荡漾的眼睛里蕴满了浓烈的愤怒和仇恨,而它们仇恨的对象是一直为它们赞叹为它们着迷的我。
我仿佛被她的眼神穿透一样,生生定格在那里。白茶冷冷地说道,我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
我顿时感到无比的酸软无力。这几个字比任何重磅炸弹的威慑力都要来得猛烈,我的心顿时被击得粉碎。但是我还是辩解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白茶拔出扎进她手中的玻璃碎片,顿时血就汩汩地涌出来了。我赶紧拿出餐巾纸为她止血,可她却一把拍掉我手中的纸巾,再次用一种嫌恶的语气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陆非大声吼道,你还好意思来说别人?白茶我这些年真是看走了眼了,竟然没发现你是这样子的一个人!
白茶没有反驳,只是一颗颗地拔出扎进手掌的玻碎渣,仿佛陆非骂的根本不是她。
我冲陆非吼,够了,陆非,你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在这里发飙,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非不住地点头,说,是,我就是一大傻瓜,什么都被蒙在鼓里。我承认我是一个废人,可是我再怎么没用也不会让自己的老婆跑到这种地方来赚这种肮脏的钱!
白茶这才抬起头来,她看着陆非,一字一顿地说,我赚的不是肮脏的钱,我赚的是血汗钱!
陆非一激动就忘记了自己的腿脚不方便,结果身子一个不稳就摔在了地上,可是嘴里还是不依不饶地骂着,你还好意思辩解,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吗?
我跑过去扶他,却见他的手心也满是玻璃碎片,这一片一片就像扎进我的肉里一样,疼得不可言喻。这一切,莫非又是因为我吗?可是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俞靖这时步履不稳地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说,沈黎啊沈黎,你就跟蔚蔚一个样,见异思迁,都是不专一的家伙,闷骚蛋!装得跟个清纯玉女一样,可是骨子里却比潘金莲还水性杨花呢。甩了韩哲远黏上了顾楠,现在顾楠失势了,怎么,又想跟旧情人死灰复燃了?你倒是恢复得真快呢,我真替阿远感到心寒,真不知道他的坚守有什么意思呢!
俞靖的每一字每一句就跟钉子一样一颗一颗地敲在我的心上。我抬起头看着他,问,俞靖,你是以什么立场在这跟我说这种话?是以朋友的立场还是以敌人的身份?
俞靖抱着酒瓶哈哈大笑起来,那样子像极了一个丧心病狂的恶魔。我不知道俞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我知道今天的这一切都是由他造成的,这一切,突如其来的一切,都是这个一直以来跟我称兄道弟的好朋友以后一首操办的。
我问,俞靖,你究竟想干什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看见我受伤看见我受累会让你很爽吗?我们以前的所有情谊难道都是假装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子做,为什么?
俞靖指着我的鼻子,说,沈黎,你别想为自己开脱,你在说什么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能够认识白茶当初都是因为你,现在我只是按照你的吩咐偶尔来捧捧场罢了,反正我不来自然会有其他的人来捧她的场,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话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我能够感受到身边陆非开始用一种怎样凛冽的目光看着我,我能够感受到现在掩映在白茶眼底下的愤怒有多么浓烈,俞靖,很好,你成功过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你成功把我最后的一点希冀和侥幸击得粉碎。从此以后,我沈黎,和你势不两立。
我缓缓对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俞靖,我会记住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不管你有什么原因,不管你和蔚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白茶的事件以后,我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关在自己的房间里,连饭都不曾好好吃过。老头和林絮早就对我彻底无视,只当我是透明人一样,可有可无。不过也好,我落得清闲。早上我就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树叶,一片一片往下落。看累了,又重新盖好被子沉沉地睡过去。一觉睡醒,差不多也到黄昏了,于是起来洗洗漱一下,把赵妈端来的饭吃些,然后继续靠在窗边数落叶。我的窗前中有一课常春藤,那还是我在上了高中的《最后一片长春藤叶》突然来了兴致种的,没想到我现在的命运倒还真有些像那里面的琼斯,静静守在窗前等着未知的命途。只不过她是静等死亡的降临,而我,是静等无望的将来。
我就这么在家里过了将近一个月,直到蔚蔚回到深圳过来找我。
她看见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说,沈黎,你怎么减得肥啊,这么奏效?
我苦笑道,就你,还有闲心思跟我开玩笑。
蔚蔚坐在我的床头,问我,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变成这幅德行?
我说,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和俞靖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要设计陷害我?我为什么会成为你们爱情里的牺牲者?
蔚蔚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开场直接地质问她,愣了好半晌次才开口问,这事跟俞靖有关?
我点点头,苦笑道,拜她所赐,我才能够瘦身成功。
蔚蔚踱到窗前,看着长春藤上所剩无几的树叶,慢慢开口说,俞靖一定是误会什么了。其实别人不懂我我不怪他们,可是你一定要理解我。你知道一直以来我对俞靖的追求一直没有回应的原因就是我压根就对他没有感觉,可是你们却都将我们下意识地配成一对,搞的我真的成他的人一样。可是现在这个游戏我玩腻了,真累了,我也需要有自己的感情啊。我遇见了自己的真命天子,我不能再跟他纠缠不清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你跟他摊牌了?
是的,我跟他说了,我不喜欢他。我记得我这话跟他说了不下百遍了,可是他一直不依不饶,你说我该怎么办?在他没出现之前,我可以当成是陪他玩玩一样没心没肺地闹,可是现在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啊,难道还要陪着他闹,由着他的性子吗?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不知为什么而可笑。我本来一直以为,我身边的这帮人,都是大公无私的,都可以为了别人为了彼此两肋插刀在所不惜。我以为我们是一体的,是一个不分你我的共同体,可以同呼吸共命运,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不单单是我,我身边的每个人的本性里都潜藏着一个名为自私的魔鬼。只是一直以来,那魔鬼被隐藏地太好了,以至于我们什么都没有发觉罢了。
我说,我理解,我能懂,你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可是你也不要忘了,俞靖他一直以来追求的也是自己的幸福,他也没有错。
蔚蔚转过身来,激动地问,那你说这件事是谁的错呢,是谁的错呢?
我说,谁的错不要紧,只是伤害已经造成,我们所有人都再也回不去了。
蔚蔚叹了口气,我几乎没听到过蔚蔚叹过气,如果不是遇到极为烦恼的事,以蔚蔚的性子是不会叹气的。末了,她问,最近子叶没有来吗?
我悲哀地笑笑说,来过,但是被我打发走了。
为什么?蔚蔚不解地问。
我看了她一眼,反问她,你知道我和白茶和陆非之间的事吗?
她想了一会摇摇头。
我冷笑了一声,说道,连你我都没有告诉的事俞靖怎么会知道。我和白茶他们之间的我恩怨纠葛只有子叶知道。我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那么你认为我还想再见她吗?
蔚蔚仔细想了我话里的意思,然后急切地摇摇头,说,不会的,子叶不会那么做的。她没有理由那么做啊。
我说,我也不想承认,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极力避免回避这个问题,可是我一闭上眼睛就全是以前和子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比你更不想承认这件事是由她引起的,可是,不管她怎么说,我都不会信了。我觉得我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萎缩下去,蔚蔚,现在我只剩下你一个朋友了。我把头埋进她的肩膀,把隐忍一个多月的泪水全部都排了出来。我说,蔚蔚,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地对每一个人,为什么总是得不到好的回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捉弄我?
蔚蔚拍着我的肩膀,安慰说,你放心,我会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