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慌不择路地潜入水下,现出人鱼之身这还是第一次,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如何去搪塞云冰祁,唯一能做的就是顺着河水游入江中,再跟着江水摸索回云府找夏雪纤解救。却刚游及片刻,前方清澈的河水似乎涌来一群黑压压的东西,水草一般,看不清是什么,只觉领在最前那紫得发黑的隐隐是只鱼身蛇尾的虎蛟兽……
一和尚见云冰祁立刻迎了上来:“阿弥陀佛,敢问施主可有在附近发现异常?”
云冰祁俯身轻轻拍了拍小羊羔的脑袋,狭长凤目抬也不抬:“我的狼渴了,便带它来河边饮水,并没看见什么鱼妖。”小羊羔横他一眼,极不情愿地蹭蹭他的手,假装亲热。
“一定在前面!”人群中有人叫嚷道,众人应和,操起家伙继续往前追去。
云冰祁冷眼相望,眸光如雪坠落深海,掀不起半点涟漪,等那群人走远他才站起身来,头也不回,淡淡的像是在对小羊羔说:“他们走了,你也该上来了吧。”
芦苇后良久才响起江浸月微弱的声音:“我想留在寒山寺多陪陪青鸿,要不……你先回去?”
察觉到她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强忍着什么,又急忙问:“你怎么了?”
“没事,你快走……”
云冰祁越发觉得奇怪,正犹豫要不要离开,芦苇里就钻出一条吐着信子的青蛇,急忙拔剑砍死,却涌出更多的蛇来。他大惊,立刻明白了江浸月在隐忍什么,顾及到她刚才说没穿衣服,他飞快撕下一块衣角缚上眼睛,脚尖一点轻轻越上芦苇。
江浸月此时正用外袍挡住身子,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引出来的东西是蛇,它们把她团团围住,直将她逼回芦苇之后。上次本就被秦更阑的原身吓出了后遗症,这次更是要命,她浑身颤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蛇,红的、紫的、蓝的、黑的……五花八门纷纷吐着信子亮着毒牙,麻绳般纠缠不清。
霎时鱼尾上掠过一条滑腻的东西,转瞬已勒得如铁锁般不容她挣脱,是蛇!她几乎要脱口惊叫起来。它们一定受了那只虎蛟兽的指令,江浸月心下明了,却由不得她细想,身边的蛇被云冰祁斩掉十来根,黏糊的血液顿时染红了河水。
“快走!”云冰祁低呵,手中的剑猛地在江浸月身边伦了一圈,冲在前方的蛇齐齐遭斩断。
身体突然被打横抱起,江浸月心中一紧,定下狠心将全身真气全部凝聚到鱼尾处,那条死死缠着的红珊瑚蛇顿时炸开为几段,乌血飞溅,她眼中闪过一抹狰狞血色,鱼尾在出水瞬间恰到好处的恢复为洁净双腿。
她紧紧搂着云冰祁的脖子,细察周身微弱变化,眼见之处都还残留着鱼鳞,幸好云冰祁自觉缚住双眼,否则绝对被发现。云冰祁抱住她倏然收剑,脚底踏着芦苇借力一跃便落在岸上。江浸月还没穿好衣裳,冷不防被人使劲一拽,脚边的黑金纹毒蛇扑了个空,源源不绝的蛇群再次涌了过来。
“走。”云冰祁脱下自己的外袍往江浸月身上一罩,察觉她光着双脚,又是打横一抱,一路飞檐走壁,将蛇群远远甩在身后。不知道的向这边一搭眼,定会发出“艾玛,一看就有奸情”的感慨。
“眼睛蒙住你也能看见吗?”江浸月缩在他怀里,难免后悔,又暗自庆幸寺里的人几乎都被吓跑了,唯一一个云冰祁蒙着眼睛,除了被他抱几下也没吃多大亏,何况是为了救自己。刚想完四周已笼罩了黑云,放眼一看,江浸月不禁又朝云冰祁怀里缩了缩——不知何时一群黑衣站成了一圈人墙将他们围困,那些人个个闪着紫光腾腾的眼眸,整个身子裹在宽大袍子里,只留了张脸在外,一恍神看过去还以为是一个人分裂出的无数道黑影。无声无息,一动不动,就像……没有生命的幽魂。
一、二、三、四、五……江浸月伸出指头点了点,哇塞,十二个呢!今天这要杀自己或者云冰祁的人可是下了血本啊!
云冰祁脸色一如既往的深邃,手中那染着蛇血的长剑在阳光下闪着噬血的寒光。
十二个人围攻两个人,吃败仗的几率几乎为零,除非这些人毫无攻击力,可瞥一瞥他们浑身渗透出的煞气,顿觉这想法是有多天真——他们都是魔界的人啊!等等,魔界!尾曳他脑子又被门夹了?
人多势众,其实江浸月并不提倡硬拼,不过眼下也别无他法,眼睁睁看着十二人排山倒海般压上来,她唯一能思考的也仅是如何冲出包围圈,因为……打不赢。
在云冰祁的牵引下左躲右闪,偶尔也趁敌人不备甩几颗水弹死撑架势,虽说云冰祁的剑法无人能敌,然触及之处却不见对方有丝毫损伤,这场架便打得艰辛起来。十二个黑影晃得江浸月眼花缭乱,耳边又是衣袂翻飞擦出的风声,敌人的方位越发难辨,势如破竹。右手被云冰祁捏得生疼,细细密密的汗珠涌上额头。感知到他的吃力,她反手牢牢握住他的手:放心吧,没事的。
黑色煞气笼盖四野瞬间将他们吞没,刀光剑影飞逝如流星,皆闪烁在云冰祁周围,全然忽视了江浸月的存在。额……好像完全是冲他来的,还没想完,一仓促转身不小心踩到云冰祁的脚,江浸月满是歉意急忙跳开,迎头却对上一魔兵打来的印伽,她明显察觉到那人眼中闪过惊慌,手上一颤,印伽生生调了方向。
不敢打么?
脑海突然响起尾曳曾说过的话:“以后没本座的命令魔界之人谁也不准动她一毫。”
霎时醒悟,为了证明猜想,江浸月立刻扑上去挡在云冰祁身前,那些魔兵见她纷纷收手,有一个还因收得太疾被法力反噬。原来如此,这样看来,尾曳还挺有威严的,只是劳烦了云冰祁误以为她在替他挡剑。不过云冰祁怎么会把魔族得罪了,他的交易不可能普及到六界吧?还是他不小心杀了个人恰好是尾曳家远亲?
十二条黑影再次冲了上来,不知哪个脑瓜灵活的猛劈一掌强行将两人震开,三人禁锢江浸月,九人围困云冰祁,强烈印伽肆无忌惮打在他身上,继而紫光一闪,一根束魔锁凭空而来,将云冰祁捆得不能动弹。
刀剑声戛然而止,四周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十二双眸子冷眼相向,像一把把利刃直插对方胸口。云冰祁依旧蒙着眼睛,耀眼阳光穿过树缝照在他脸上,给人以初春薄雪之感,疏疏淡淡的。
遥远天际边突然响起梵唱之声,由远即近,由浅即深,渐渐响彻脑海,带来经久不息的馥郁祥和。
“啊!”黑衣魔兵面露痛苦之色,纷纷捂耳呻吟,抱头打滚,这时不知从何处陡然射出无数颗佛珠,宛若离弦的箭直刺魔兵额心,佛光弥漫间十二个人尽数化作黑色灰烬散入烈阳照过的尘土之中。
“阿弥陀佛。”披着红色袈裟的主持一收袖,零散的佛珠飞回串合。
佛门净地,魔族之人能够潜入也着实有着极大能耐,只是不知他们此番前行目的在何。
云冰祁身上的束魔锁不解自落,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任秋风将他那块敷眼的白布刮飞了好远。
江浸月向住持道了声谢,匆匆追上云冰祁然后乘马车回云府,途中他一直闭目养神,什么话也没说,小羊羔也出奇的安静,伏在江浸月脚边一动不动,似乎在为他们将它撇在蛇堆里不管而生闷气。
气氛比温度还冷。江浸月无奈朝车角落缩了缩,心里一个劲苦声呐喊:这可是秋天啊,她只披云冰祁一件外套冷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
“冬天快来了吧。”她嘀咕道,抖着身子裹紧了单薄的外套。
云冰祁倏然睁开眼淡淡的目光望向她:“毒又发作了么?”
“好像是……”江浸月回答,话音刚落就被拢进怀里,温暖的体温从他身上传递过来。
“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嗯,我先睡会儿,到了就叫我。”
“嗯。”
然而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醒来并不在自己房里,而是在醉莲池。
月光下那女子素色裙摆舞起一层层白纱,面若菡萏,眉目间一抹谁也学不来的风韵。
“浸月,你中毒多久了?”夏雪纤一颗颗收着寒光闪烁的银针,面色显出忧怀之意。
“好像快一个月了,怎么了?”江浸月费力从莲叶铺就的莲床上坐起来,脑子还有些恍惚。
“你已经昏迷了两天,若不是我及时发现,如今的你恐怕只剩下一具尸体。”
江浸月一愣,反应了半天:“我……还以为……”尾曳已帮自己解了毒。
“魔族的人还是不要轻信的好。”夜风下莲叶掀作的绿浪此起彼伏,落在夏雪纤眼底,也似浮云般虚无。
“我想知道这明明是司徒珞允的身体,为什么还能变成人鱼之身?”江浸月问。
“你们已经合体了。”
“我永远都不能摆脱了,对不对?”
“除非她死,可那样你也活不了多久。”夏雪纤转身轻轻握住她的手,像是要宽慰她,“浸月……”话未出口,那双手猛地挣开了。